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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摯愛情
汪月花一旦確定丁小麗是打算逃跑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要到哪裡去?想出去做女流氓嗎?除非老娘死了,你彆想出這個家門!”
何老六也衣冠不整地從屋裡出來:“真是女大不中留呀。再急也不能自己跑啊。”
汪月花提起丁小麗的小提箱走進自己的屋子,同時囑咐何老六:“給我看著她點。”
丁小麗絕望地靠在門邊,但眼中透射著倔強。
陳晨等同學在由宿舍區通往教學區的防空洞門口正與一個帶紅袖章的校工爭執著。
陳晨理直氣壯地:“有近路為什麼要鎖著門不讓我們走?非要我們天天從山坡上繞?”
校工臉紅脖子粗的護著大鐵鎖:“這是戰備設施,要準備打仗的。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你們懂不懂?”
對這明顯過時的語言,大學生們抱以一陣哄笑。
陳晨繼續有理有節地交涉:“那為什麼老師上下班的時候能走這條近路,我們就不行呢?”
校工:“老師是老師,學生是學生。”
正說著,有人喊了一聲:“馬老師來了!”
馬奇夾著課本出來,學生連忙上前七嘴把舌地訴說。
馬奇擺了擺手,轉向校工:“學生們的意見是對的,深挖洞的時代過去了,學生和老師都不該再走彎路了。”
校工工望著馬奇胸前的紅校徽,不太情願地打開了鐵鎖。
馬奇帶頭走進長長的通道,洞壁上還依稀可見文革時留下的標語痕跡。
學生們也跟了進來,馬奇和年輕學子的腳步一起在洞內回響。
馬奇走出洞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陳晨等同學歡呼著從他身後跑出,突然,他的眼裡又恢複了常見的憂鬱,向係辦公室走去。
馬奇當然無從想象丁小麗的處境,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更重要的事是什麼呢?現實讓自視甚高的他沮喪,他弄不清楚為什麼那位被學生哄下講壇的老同學居然做了係裡的副書記,而才高八鬥的他卻隻能日複一日地上課下課。
係副書記王發易和幾個老師正在聊天,看見馬奇進來一邊泡茶一邊習慣性地調侃起馬奇來:“喲!我們未來的大曆史學家馬克思馬老師來了。聽說你最近很忙嗬,不是埋頭啃書本,就是去老區考察,應該有許多高見吧?”。
“我能有什麼高見?”馬奇略帶譏諷,也有點自嘲地翻看著信件。
“老區怎麼樣?對恢複高考有什麼反應?”王發易頗有首長派頭地點上一支香煙問。
“當然是熱烈擁護了!進大學必須通過考試,擇優錄取,像我們那樣靠多擔幾擔牛糞,巴結個公社書記就上大學的現象必須廢止,這是我老早就說過的!”馬奇看不慣王發易那種壓根不是一個官卻有點官模官樣的說話腔調。
“我們的馬克思的確是有先見之明了!不過,我以前好像沒有聽你說過這樣的話呀!”王發易接著調侃道,在場的其他的幾名教師迎合著發出輕微的笑聲。
馬奇隨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粉筆灰,不屑一顧地走出辦公室。
馬奇高蹈獨行,又有幾分孤寂的背影。
真理總與馬奇無關,而奇談怪論,標新立異差不多才是他的彆名。從這個意義上講,他比《紅樓夢》裡那塊準備補天,又被無端忽視,拋棄在青埂峰下的頑石還要寂寞、悲傷。
望著馬奇的背影,王發易掐滅了煙。
幾個老師紛紛議論起來:“準是又跑到資料室小譚那去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他離婚有好幾年了!”
“什麼?離婚?”
“他這樣的人離婚有什麼奇怪的?哪個女人願意跟他倒奇怪了。”資料員小譚正在埋頭靠近一台當年非常時興的四喇叭錄音機,陶醉地偷聽鄧麗君的情歌。一聲門響,小譚連忙關掉音量開關。
馬奇進來,隨身坐在了桌子上:“又在聽黃色歌曲?”
“什麼黃色歌曲,你彆動!”
“誰唱的?”馬奇還是要聽。
“鄧麗君!”小譚又悄悄放大了點音量,同時跟著哼唱起來。
“這還不是靡靡之音!晚上有空嗎?”馬奇隨意地聽著歌曲,問得三心二意。
小譚回以似媚非媚的眼神,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馬奇:“今天好像沒你的課吧?”
“不是王克先生的老婆要生孩子嗎?我這種人學問沒有,空閒不少,隨叫隨到。哎,今晚你到底有空沒空?”
小譚看看四周,答非所問:“哎,下來好嗎?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
馬奇依然坐在桌上,還更誇張地翹上一隻腿:“什麼樣子?你以為他們誰不知道我已經離婚了?是,離婚的男人,怎麼樣?!比那些摟著自己的老婆,想著彆的女人還不敢說的假正經強。”
“噓——你小聲點好不好。”電話鈴響。
小譚又關低了音量,漫不經心地拿起電話:“喂——找誰?”小譚看了馬奇一眼:“找你的,怎麼轉到這來了?”
馬奇也有些驚訝:“我的電話?”
小譚撇撇嘴:“女的。”
馬奇將信將疑地接過當聽筒:“我是馬奇,哪位?誰?!”馬奇突然從桌子上跳下來,對著電話問:“是你?真的是你嗎?”
小譚對馬奇輕薄的熱情不屑一顧、又要吃醋:“又勾上了哪一位,校內的還是校外的?”
馬奇捂住話筒,狠狠地瞪了小譚一眼,再對電話裡的丁小麗說話:“哎呀,真沒想到會接到你的電話,真是巧,今天我本來沒有課,是不會到係裡來的。你來省城了?哦,對對對,我說過的,當然可以來找我,你看這樣吧,我今天還有點事,你就先忙你自己的吧。明天,明天如果你有空,我請你吃頓飯,隻是不一定有你們家飯店的味道好呀!明天,好麼——”
丁小麗一聽馬奇說明天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但她強忍淚水,說了一聲:“好。”就放下了話筒。
小老板過來收錢。
“幾多錢?”丁小麗問。
“三毛!”
丁小麗小心翼翼地付了錢,走出小賣部,抱著一隻小箱子,茫然地望著身邊的人流和車流,竟無法前行,就勢蹲在了路邊。
在丁貴琴的幫助下,丁小麗總算逃到了省城,可等到她兩腳一落上繁華都市的街道,立即就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棵長在路邊的小草。馬奇留給她的紙條這會兒也忽然輕如鴻毛。本來,極端的自卑讓她不敢想象怎麼樣去尋找這紙條的主人。可在這舉目無親的陌生地方,這張“護身符”是她唯一的擁有。
丁小麗一個人蹲在街邊越想越傷心,悲從中來。
馬奇慢慢放下電話,有點悵然若失。
“乾嗎約人家明天呀?今天不是很好嗎?”小譚譏笑道。
“你說什麼呀?人家是從農村來的小孩!”馬奇說得一臉正直。
“小孩?我看不像啊!農村來的?好哇,你不是喜歡純樸的女孩嗎?”
“你真墮落!”
小譚就是不願聽到墮落二字:“好啊,我墮落,今晚你去找純樸的吧!”
“彆!怎麼?不能說你呀?”
“今晚我沒空。”
“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沒空了呢?”
“憑什麼你一有空我就得有空?今天心情不好行吧?”
小譚看來是心情不好了,掉頭不再搭理馬奇,毫無顧忌地開大了錄音機的音量,鄧麗君的歌聲彌漫開來“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馬奇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地騎出了校門。
丁小麗說不喜歡《紅樓夢》,說它太傷心時的樣子……聽他講書時那雙焦渴和留戀的眼神……丁小麗被拖出學校時的絕望……
馬奇慢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轉悠著,設想著恰好就遇到了那個說《紅樓夢》傷心的女孩。轉著轉著這種設想漸漸變成了一種希望,希望能在這沉悶的環境裡呼吸到一種清新的山風。馬奇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目的地——長途汽車站。
路邊,丁小麗站起身來,恐懼到看著滿大街的行人車輛,低著頭一步一步挪回擠滿了人的車站廣場。馬奇的自行車從她身邊擦過,居然彼此都沒有發現。馬奇好象心有所感,刹住車回望,丁小麗已消失在茫茫的人流裡。
馬奇停車四望,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人,他皺了皺眉頭,又失去了仔細尋找的耐心,轉身騎走了。
緊靠廁所邊上的一個小角落裡,丁小麗手裡攥著馬奇寫給她的紙條,苦熬著明天與馬奇再通電話的時間。
丁小麗拿起電話,又猶豫地放下。馬奇坐在電話前。竟有些緊張。小賣部公用電話處旁。
丁小麗啃著冷饅頭,依舊猶豫地遠遠望著電話。幾個同事敲著飯盆準備去食堂,馬奇依然守著電話。
同事在後麵悄悄地議論:“怎麼那麼安靜?安靜得象個聖人?”
“哪是安靜呀?我看他有點緊張。” 太陽已偏西。終於,丁小麗的手伸向了電話。
辦公室已空無一人,電話鈴一響,馬奇對著話筒就叫了起來:“天哪!你忙什麼去了!
我以為你不會給我打電話了呢!怎麼樣?要辦的事情是不是都辦了?現在有空嗎?在什麼地方?你說,我去接你,省得又弄差了。什麼?你還在車站?”
馬奇騎著自行車,再次來到車站廣場,停下車四處張望。
丁小麗首先發現了馬奇,想舉手,手沒有舉起來;想張嘴,嘴沒有張開來;就那麼緊緊攥著小紙條,默默地看著馬奇在找自己,加上有些虛弱,竟不由得將身體支撐在小提箱上,眼睛卻不敢離開馬奇,直到馬奇發現了她,朝她走來。
馬奇接過丁小麗手中的小提箱,放到了自行車後座上,就飛快地帶她走出車站,
馬奇急衝衝地向前走,丁小麗跌跌撞撞緊跟著。
到了外邊的馬路上,馬奇才回頭頗為熱情和好奇地問:“你到省城來乾什麼?”
“我——來看看。”
“來看看?你家裡在省城有親戚?”
丁小麗心裡一陣發慌,不能言語。
“你住在哪裡?”馬奇在考慮是否該首先送這女孩到她的住所。
丁小麗低頭絞手不吱聲。
“要不要我先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
在馬奇一連串的詢問中,兩天一夜隻吃了一個包子的丁小麗不由得渾身發抖起來。
“你怎麼啦?臉色那麼難看?”馬奇開始覺得不對勁,連忙停車,伸手來扶丁小麗,並下意識摸了摸丁小麗的額頭:“嗬!你在發燒!”
一聽發燒,丁小麗立即就天旋地轉地要摔倒。
“你病了嗎?”
“你問那麼多乾什麼?我沒事。”丁小麗說著話腿就是一軟。
“就這還沒事?!”馬奇抱人不及連自行車一道摔倒在地,費了很大力氣才算將搖搖欲倒的丁小麗扶到自行車的前杠上,又費了很大的勁,終於借著一處街坡,才讓自己也騎了上去。
“我帶你去醫院!”馬奇說得很認真,甚至要看自己皮夾裡是否帶了足夠的錢。
“我不!”丁小麗害怕而又執拗。
“你在發燒,不去醫院怎麼行!”
“我不去醫院!”丁小麗掙紮著從大杠上滑下來。
馬奇實在有點無奈也隱約有些不安:“好,好!不去醫院。”說著又將丁小麗重新扶到自行車大杠上,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讓他難受的負擔感。
“那你想去哪裡?”馬奇皺了皺眉頭問。
丁小麗聽出了口氣,看到了顏色,再次掙紮著滑下車杠。
“我回家!”丁小麗說。
“你回家?”馬奇還未來得及反應,丁小麗就已經從他的手臂底下滑落在地。
馬奇支起自行車,也有些發拗:“你起來!”馬奇叫道,“你現在就回家,那你還跑出來乾什麼?”
丁小麗迷迷糊湖地流淚。
馬奇看見已經有人在朝他們這邊張望了,而且大有圍觀之勢,連忙上前去拉丁小麗:“我送你回車站,買張票,趕快回家。”
就在馬奇彎腰搬扶丁小麗時,他忽然發現丁小麗手裡露出了一張紙條,扳開丁小麗手掌一看,正是自己留給她的地址、電話!
馬奇呆住了。
馬奇剛剛還隱隱約約的推測終於被驗證。這個山裡來的小姑娘是專門來投靠他的,她在這個城市無處可去!可說實在的,馬奇並不希望得到這樣的驗證!
街角處走過來一名帶紅袖章的人:“怎麼回事?”
馬奇就著丁小麗的手,將丁小麗拿著的紙條給紅袖章看:“她剛從農村來找我的,一下車就病了,在發燒。”
紅袖章還是有點不放心,摸一摸丁小麗發燙的額頭,眼睛卻盯著馬奇:“你是?”
馬奇連忙拿出工作證來巡紅袖章看:“她是專門來找我的!”
紅袖章將工作證看得十分仔細,沒有疑問了:“那還不快點走,不要引起圍觀!”
路燈已亮。馬奇氣喘籲籲的騎車馱著丁小麗進了校區。
馬奇架著丁小麗進了家門,順手就往床上一放。轉身拉開抽屜找藥,又倒了一杯開水
打算喂丁小麗吃藥。等回過身來,就見丁小麗已掙紮著從床上爬下來,靠在了椅子上。
馬奇一楞,隨即明白了丁小麗的意思,看著燒得麵紅耳赤,氣喘籲籲的丁小麗,搖了搖頭,從床上抱下毯子來,裹在丁小麗身上,又把藥拿過來,看著丁小麗吞下。
陡然一陣呼嚕嚕的腸鳴聲。
馬奇吃了一驚,丁小麗則因極度羞恥而睜大了兩眼,瞪著馬奇。
當馬奇明白了發生什麼之後,不禁眉頭大皺:“對不起,你得去洗一洗了!”
丁小麗這會兒不敢睜開眼睛,掙紮著想起來,然而渾身無力,任她怎麼努力也無濟於事。
“你就彆動了。”馬奇提著熱水瓶走進衛生間,倒了一大木盆的熱水,返回房間就要抱起丁小麗進去洗澡。
“不!”丁小麗堅決拒絕。
“水我倒好了。一定得洗!”馬奇比丁小麗還要堅決。
丁小麗又掙紮了一下,但沒有起來,流著眼淚哀告道:“等我好了再洗,行嗎?”
馬奇不容商量地叫道:“不行!再不洗,屋子裡就該臭不可聞了!”說著就強行抱起了丁小麗,“吃什麼長得還真重!”馬奇將丁小麗抱到衛生間放下。
丁小麗臉色發青,渾身哆嗦。強撐著用手指這衛生間的門。
馬奇退出衛生間:“好好,我出去,你在裡邊把門鎖好。”
門鎖上了。馬奇拉開衣櫃找出一件自己的大汗衫。
衛生間裡傳出“哐啷”一聲響。
馬奇連忙跑到衛生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喂,你怎麼了?沒事吧,沒事吭個氣。”
裡邊沒有回答。
馬奇又敲了敲,還是沒反應。馬奇橫了橫心,用勁撞開了門。
丁小麗栽倒在水盆旁。
“哎呀?怎麼會這樣?”馬奇顧不得那麼多了,一閉眼,撩起毛巾,胡亂地幫丁小麗洗起來。
丁小麗隻能閉著眼睛,任由馬奇清洗了。
馬奇用一條床單著丁小麗出來,放到床上,又拉過被子來給她蓋上,剛要回去整理衛生間,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丁小麗緊緊地捉住了。
“我去整理衛生間,把你的手放開!”馬奇甩了一下沒有甩開,丁小麗緊緊地抓著馬奇的手就是不放,滿眼惶惑地望著馬奇。
馬奇終於理解了,他蹲下身去湊到丁小麗的耳邊:“你是一個好姑娘!我也不能算壞人。你這是病了,我隻不過是在護理病人!你好好休息,睡一覺燒退了就好了。”
丁小麗果然安靜了下來,隻是捉著馬奇的手仍然不鬆,弄得馬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為了不影響小麗入睡,自己也隻得趴在床沿上,先是用另一隻手隨意翻看就放在床頭的那本總也看不完的《紅樓夢》,後來竟也疲憊不堪地睡著了。
同景疊化。
深夜,馬奇醒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竟讓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孩緊緊地抓著。他要把手掙出來,又恐怕將沉沉酣睡的丁小麗驚醒,最後隻得將《紅樓夢》卷成一團,塞到丁小麗手裡,才算站了起來。
馬奇活動了一下身體,拉上了窗簾。回頭認真地注視著丁小麗。
馬奇現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僅一麵之緣的女孩,看著她在自己的床上安然熟睡,手裡抓著一本《紅樓夢》,肯定還以為是抓著自己呢,不覺好笑,又有些感動。一個如此孤立無援,卑弱不堪的女孩,果然就是因為自己的一張沒有任何承諾的紙條,就這麼來了嗎?唉,傻丫頭,《紅樓夢》裡的傷心你到底懂了多少啊?
馬奇關了燈,疲憊地坐倒在沙發上,點燃了香煙。
馬奇希望王大夫出診。後者一邊換著白大褂一邊做著自以為必須的詢問。
“走吧,”馬奇請求道,“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什麼病?讓她自己來吧!”
“發燒,拉肚子,肚子裡還呼呼嚕嚕!”
“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呢?”
“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
“她是昨天下午從農村來的,哦,對,她還在車站過了一天一夜。”
王大夫對農村人亂吃東西深惡痛絕:“亂吃東西,急性腸胃炎當然要發燒,重的還會昏迷。給她吃藥了嗎?”
“吃了。”
王大夫對亂給病人吃藥的現象很反感:“都吃了一些什麼藥?”
“吃了黃連素,乾草片,還有幾片APC。”
王大夫眉頭直皺,坐到了診桌前,診桌旁已經有許多人待診,他警告馬奇:“不好亂吃藥的,還是把病人送來吧,萬一脫水會有危險的。”
馬奇匆匆地往家裡趕,發現自己班上的學生們歡蹦亂跳地鍛煉,陳晨也在其中。馬奇忍不住駐足看了看。
藝術係教師劉蘭蘭一身運動裝束,朝氣勃勃地跑到馬奇身邊:“嘿!難得啊,一大早居然沒睡懶覺?”
“我們班的學生在打球!”馬奇有些掩飾之態。
“喲!看不出來,你這個班主任還當得蠻儘職的。昨天可是你讓熬的八寶粥,快餿了,再不來喝我就拿去喂狗!”
馬奇哈哈大笑,說:“彆呀,我餓著呢。”
劉蘭蘭笑著:“怎麼?想把夜宵當早飯啊?“
馬奇湊近劉蘭蘭道:“這麼早就到你宿舍去?我不在乎,可總得顧及你劉蘭蘭老師的名節吧。”
劉蘭蘭:“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俗?”
馬奇:“我這可是真的為你著想,我可以發誓!”
“彆,我們跟山盟海誓無緣!這可是你說的。哎,你怎麼有點心神不寧的?” 劉蘭蘭發現馬奇走神。
“哦,對,我還真有點事。晚上去你那聊。晚上見。”馬奇被劉蘭蘭提醒了,匆匆告彆往家趕。
劉蘭蘭有些奇怪地望著馬奇的背影。
馬奇怕驚醒病人,一上樓梯就躡手躡腳,開門時惟恐弄出一點聲響,門一推開,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
床上的被子已被收疊整齊,屋子也被規整過,臟衣贓物不見了。屋裡顯得前所未有的整潔。馬奇帶上門,打開錄音機,李穀一的歌聲輕曼的蕩漾開來:“你的身影,你的笑容,已經映在我的心裡……”
馬奇舒了口氣,突然想到那個病女孩,連忙四下尋找。
丁小麗正跪在床後的地上擦地板,身上穿著馬奇的大汗衫,見到馬奇進來不僅沒有抬頭,小腦袋似乎還低了許多。
馬奇在床後發現了丁小麗,伸手要將她拉起來:“趕快放下,你的病還沒好呢!”
丁小麗的胳膊被馬奇揪起了半尺,但腦袋仍未抬起來半分:“我沒事了。”
“又沒事了!放下,我來弄!我正要回來帶你去醫院呢。”
“我好好的去醫院乾嗎呀?!”丁小麗說著,手還是不停。
馬奇不得不鬆開手,由她去做。
丁小麗擦完了地,順手拉開了廚房門,廚房裡除了肮臟還是肮臟:臟碗、黑勺子、破抹布,丁小麗納悶,這是大學老師的家嗎?丁小麗飛快地看了一眼馬奇,所表達出來的就是這份吃驚。
“我來,我來。”馬奇有點不好意思。
丁小麗擋住了狹小的廚房門,開始了收拾。她拿出水壺,想燒點熱水,卻不知怎樣打開煤氣。表情有點寒酸。
馬奇擠進廚房,示範性地點燃煤氣,燒上水。
“你家裡吃的東西在哪裡?”丁小麗問。
“什麼吃的東西?”
“你不吃飯嗎?”
“哦,我一般吃食堂。怎麼?你想吃東西了?”
“那買菜的地方在哪裡?”
“你搞不清楚,我去買!哦對了,是應該我請你吃頓飯的,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你喜歡吃的就行。”
“我可做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來。”
“沒關係,我來做。”
馬奇才出門,水就燒開了。丁小麗不知怎麼關煤氣,隻好一口氣吹滅了火。又拿起洗過的衣物上陽台去晾曬,發現陽台上更是臟亂不堪,任你碰到什麼地方都是一塊黑灰。這的確讓這位農村來的姑娘也要搖頭了。
廚房裡的煤氣灶嗤嗤漏著煤氣。
隨著一桶一桶汙水的流去,陽台開始露出了原本的藍色馬賽克地麵。晾衣的竹竿也恢複了應有的青色。
馬奇開門回來了,聞到刺鼻的煤氣味,大吃一驚,連忙衝到廚房關上煤氣,一麵大喊:“怎麼搞的?煤氣也不知道關?”又衝向陽台去開窗,隻見陽台已煥然一新,丁小麗正站在凳子上,舉著弱小的胳膊,踮著腳,吃力地晾著衣服。馬奇又是吃驚,又是感動,不禁怒氣全消,和顏悅色地:“菜買回來了,有魚,還有排骨!哎,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丁!”丁小麗從凳子上下來。
“姓丁?你不該姓丁!”馬奇想開個玩笑,寬鬆一下氣氛。
“怎麼不該姓丁?”
“甲乙丙丁,象你這麼勤勞靈巧的姑娘,應該是甲等生才對。”
“你替我改一個姓吧。” 勞動也煥發了丁小麗的才智幽默。
“姓馬怎麼樣?”
丁小麗不置可否,接過馬奇手裡的菜兜,轉身進了廚房,搗持起魚肉來。
馬奇遠遠地看著忙碌的丁小麗,又四下看著整潔一新的環境。
(畫外音)馬奇這句玩笑隻是未加思索,脫口而出,可一想到英語中有隨夫改姓的習慣,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輕浮,好在丁小麗並不懂。馬奇突然覺得丁小麗不懂使用煤氣其實一點也不影響她的——是什麼?價值?或者叫魅力吧!他懷著激動的心情將房間和陽台巡視了再巡視,這景象的確是感動了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
馬奇跟進廚房:“讓我來切肉。”
“不用。”
“擇菜?”
“不用。”
馬奇發現還有一疊臟盤子:“那就洗盤子吧。”
丁小麗伸手奪過盤子,返身找到《紅樓夢》,看著馬奇,將書放到書桌上。
馬奇坐到書桌邊,手裡拿著《紅樓夢》,眼神有些同情、憂鬱又有些難以理解地望著丁小麗。
丁小麗對自己的處境倒是渾然不覺,就見她切、炒、裝、盛一氣嗬成,瓢勺叮當,飯菜飄香。
馬奇突然感到一種國王似的滿足,悠閒地點起一支煙。
劉蘭蘭正在集體宿舍走廊裡搭建的簡陋灶台上忙八寶粥,對著菜譜一樣樣的放配料,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大圍裙上斑斑點點,卻並不是油汙,而是五顏六色的顏料。
隔壁房間走出一個同事:“喲!我們的大畫家也開始講究生活質量了。可也不能天天燉八寶粥呀”。
劉蘭蘭:“除了吃食堂,隻會這個”
同事:“就這個,也是看著菜譜才學的吧?”
劉蘭蘭笑笑,蓋上鍋蓋,拍拍手,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有著一個畫家應有的一切淩亂和品位。畫架上,一幅大畫尚未完成,蒙著一塊大紅布,一進入這個環境,劉蘭蘭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剛才灶台前的感覺蕩然無存,她沉靜地走到畫架前,拉開紅布,又退後幾步,眯著眼,審視著自己的作品。
這是一幅裸體男像,有些變形。
走廊裡灶台上的八寶粥冒著熱氣。
屋內,劉蘭蘭拿著調色盤和畫筆還在沉思。突然屋外一聲驚呼:“劉老師,你家的粥瀑出來了!”
已經開飯,飯桌上很豐富,兩個人卻吃得有些沉悶。馬奇想說些什麼,丁小麗卻始終低著頭,不給他任何談話的機會。馬奇輕輕歎了口氣,放下飯碗。
“怎麼?味道不好嗎?”丁小麗問。
馬奇:“今天,你是客人,是該我來招待你的。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嗎?真不好意思,讓你一來就做了那麼多事。”說著,夾起一塊脆骨給丁小麗遞過去:“多吃點!”
丁小麗發現是脆骨,立即給馬奇夾回來:“這是脆骨,好吃的!”
“我知道好吃才給你吃的嘛!”馬奇又夾給丁小麗。
丁小麗堅決地夾回給馬奇,為了不再爭,自己夾了一塊普通的骨頭,將碗捧離桌麵。
馬奇咬著脆骨又開始思考起來。眼前的這個女孩,實際上很土氣,也很粗鄙單薄,決不是自己設定的那種女人,但為什麼她總會讓自己感動呢?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馬奇問得突兀。
丁小麗哆嗦了一下,沒有吱聲。
“是專門來找我的嗎?”馬奇追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 丁小麗的回答得也很突兀。她匆匆扒完碗裡的飯,起身進了廚房。
馬奇也放下飯碗,站了起來,甚至像偉人一樣叉腰度步。
不需要複雜的邏輯推理,馬奇已經把前因後果都理清了:現在一切都很明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就是專門來找自己的。她為什麼會專門來找自己?決不會是來請教《紅樓夢》的吧?無論如何,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一個對什麼都不了解,對什麼說不定都充滿美好希望的女孩,自己開不得任何玩笑,做不得任何輕浮,一定要把什麼都說明白,然後再看看自己到底還能為她做點什麼!
想到這裡,馬奇來到廚房門前,對著正在涮碗的丁小麗說得一臉嚴肅:“你怕也看出來了,我是一個單身男人。不過,我結過婚,兩年前離了。是呀,是呀!這輩子也不再打算與什麼女人再結婚了。我比較適合打光棍!”
丁小麗聽得似懂非懂的。
“單位領導、隔壁鄰居都知道我馬奇光棍一條!”馬奇覺著說得費勁,說得莫名其妙,但還得繼續往下說:“你是姓丁,對吧?哦,小丁,怎麼說呢?如果你在省城裡再也沒有其他親戚、朋友——,的確是專門來找我的,一個光棍男教師的宿舍裡突然冒出一個大姑娘,一定會鬨出風波來的。”
丁小麗有點懂了,頭低了,眼斜了,臉紅了!
馬奇心想反正不能瞞:“再說了,我早已不習慣屋裡還有一個其他的人!”他越來越急了,“你知道吧?昨晚我就一夜沒睡。屋裡多一個人我就不得安寧!”
丁小麗的家務就要做完,馬奇的話音也聽明白了,脖子粗了,臉紅不堪。
馬奇也覺得自己過分,但又不能不說:“如果你的病今天沒好,我肯定不會這麼說,既然你已經好了.....”
丁小麗已經提起了自己的提箱,開門就要走人。
馬奇始料不及,神色一變:“哎,你等等!你準備到哪裡去?”
“去車站。”
“回家?”
“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去車站乾什麼?”
“我在那裡看見許多人在等工乾,我有力氣,餓不死的!”
馬奇上下打量著丁小麗,覺得玄:“要不先彆這麼急著走,你在我這裡——?”
“不!”
見丁小麗說得斬釘截鐵,馬奇反過來又不放心了:“你的病真的好了嗎?”
“好了!”
丁小麗轉身時看到了馬奇床頭上的那本《紅樓夢》,可能是想到自己生病時的尷尬險些要哭起來,但她控製了自己,用像蚊子一樣的聲音請求馬奇:“你那本書借給我看看,好嗎?家裡那本一直沒看完,還給丁貴琴了。”
“可以,可以!”馬奇連忙將書交給丁小麗。
丁小麗拿過了書就說 :“再見”。
馬奇自覺沒有攔住她不讓她走的理由:“再見。”
馬奇就這樣看著丁小麗出門,輕輕歎了口氣,掩上門,回身望著空蕩蕩的屋內。
丁小麗走了!好了,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係了,一切都是自己神經質的多慮。這是馬奇所希望的。可又有一種感覺讓馬奇覺得陌生覺得奇怪,剛剛還是熱氣騰騰,充滿思想矛盾活動的屋子怎麼一下子就變得空曠荒寂起來了呢?
丁小麗手裡還拿著《紅樓夢》,東瞅西瞅,隻盼有人來叫工。
一個工頭模樣的男人注意地觀察了丁小麗一會,又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掐滅了手裡的煙,朝丁小麗走過來
夕陽照進劉蘭蘭充滿藝術氛圍的宿舍。
馬奇翹著腳,一頁一頁機械地翻著一本畫冊,又抬起頭來,觀賞牆上掛著的藝術品,。
劉蘭蘭盛了一碗八寶粥過來。
馬奇:“我不吃。”
“沒餿。我嚇唬你的。”劉蘭蘭笑道。
馬奇拿下掛在牆上帶著毛頭的牛鞭出了一會神:“你說你一個大姑娘家的,掛一個那玩意在屋裡乾嘛呀?”
“這不管你的事吧?”劉蘭蘭奪過牛鞭,“你是年年進山考察,都說給我帶禮品,結果是一塊石頭也沒見!”她將牛鞭重新掛到牆上。
“你要是能把那玩意拿下來,我就娶你做老婆!”
劉蘭蘭差一點把粥碗笑翻了:“你以為我是多麼想嫁給你呀!”劉蘭蘭說著話臉色一變:“一個自由的心靈不屬於任何人!”
“說得好!”馬奇為劉蘭蘭鼓掌。
“好與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再說了,像你這樣隻承諾不兌現的男人誰敢嫁給你?”
“照你這麼說,我還真完了呢!”
“完不完,我不知道。誰要你這樣的人做丈夫肯定倒黴!”
馬奇頭一回覺得與劉蘭蘭也話不投機,杠得慌:“我走了!”
劉蘭蘭有一點點吃驚,放下了粥碗:“你生氣了?”
“我會生氣?”
“你真的不吃了?”
“我有事要做。”
劉蘭蘭也天生不想作態:“是嗎?彆生氣啊!我們不是約好,絕對真誠相待,決不虛偽嗎!你有事我不留,要我幫忙說一聲!”
夕陽西下。
馬奇漫無目標地騎著自行車,經過一處公交車站時,一個酷似丁小麗的身影抓住了馬奇的視線,他猛蹬腳踏趕上去,原來並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馬奇竟有些失望,他看著車站站牌,發了一會呆,突然騎上車,急馳而去。
站牌上的終點站是長途汽車站。
天已擦黑,廣場更顯得臟亂。
那個男人還纏在丁小麗身邊:“怎麼樣?想好了吧,小妹妹。我決不會騙你的!”
丁小麗還在猶豫著。突然,遠處一個酷似馬奇的身影在人流中穿過。丁小麗緊張地轉過身去。
那男人也不由緊張地四下望了一眼:“走吧!要不,先到我那看看再說?隻要你肯乾,賺錢沒問題,我保證!”
丁小麗點了點頭,跟著男人向廣場外走去,突然被馬奇發現。馬奇大叫一聲“丁小麗!”從後邊攆上來一把揪住了她。
男人一看馬奇叫喊著過來,抹頭就跑了。
“你準備跟他到哪裡去?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馬奇問得很激動。
“他找小工!”丁小麗說。
“找小工怎麼一看見我叫你抹頭就走了?”
丁小麗小聲地:“要你管什麼?”
“要我管什麼?!這地方可是亂得一塌糊塗!你要這麼稀裡糊塗地出了事,我可得跟著受一輩子良心譴責了。”馬奇叫道。
小提箱再次被架在馬奇的自行車後架上,馬奇推著車走頭裡,丁小麗拉下幾步,跟在後邊,手裡捧著從馬奇家帶出來的那本《紅樓夢》。馬奇回頭看了丁小麗幾眼,丁小麗也瞄了幾回馬奇,但誰也沒有講話。
就要進入學校大門了,馬奇才停住車,歎了一口氣:“讓我來幫你先找一個臨時住的地方,再找一份臨時工作吧。”馬奇一旦做出這樣的決定,頓時如釋重負。
“那就行了。” 丁小麗也喜出望外,但回答既笨拙又不文雅。
“什麼叫那就行了?”馬奇一時反感但很快又理解了,未加計較:“你——,今天晚上,就還先住我家。”
“帶我到做工的地方去就行了!”丁小麗現在覺得馬奇的那個家也實在不是一個好去的地方了。
對丁小麗接二連三的沒有水準,馬奇也隻能搖搖頭:“你——?”
丁小麗說得很真誠:“我沒想給你添麻煩。”
馬奇將自家的鑰匙拿出來交給丁小麗:“你先回我家去,我這就去給你安排。哎,記住!晚上不管誰敲門,你都不要開,也不要吱聲。我自己回去的時候會連續敲五下,你一定要記住,是連續五下!”
丁小麗一人開門進來,趕緊關上門,想要鎖門,撥弄了一下門鎖也不知道該怎麼鎖。她不敢開燈,也不敢亂動,摸索著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黑暗。
第一次站在一個陌生的窗前,丁小麗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否也像這窗外的夜色,茫然無邊,深不可測,隻知道自己的到來好象給這個陌生的窗裡的主人帶來了麻煩。
黑暗中,突然有人來敲門,丁小麗猛然轉過身來,豎起耳朵細聽,是三下而不是五下,連忙收回準備去開門的腳步,站在原地不動。
門居然被推開了,
丁小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小譚站在門口,對著屋內的黑暗試探著叫了一聲:“馬奇!”
丁小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這個陌生女人馬奇不在家,正猶豫著,小譚低聲咒罵了一句,悻悻而去。
丁小麗輕手輕腳地追到門口,奇怪地望著遠去的小譚,又輕輕關上門,可還是鎖不上。
馬奇與劉蘭蘭邊走邊聊。
“就在我們係原來的畫室邊上。原先誰做畫累了在那裡休息的。條件可能差了些。”劉蘭蘭說,又問馬奇:“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人住嗎?”
馬奇覺得劉蘭蘭違反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你問這乾嗎呀?”
“對不起,我沒有了解你隱私的意思。隻是那幢樓等著拆,那個地方現在早已沒有人了,我是怕——”
“不用怕,住的是一個民工!”
“民工?你還有民工的朋友?”
“是民工!”
劉蘭蘭見馬奇一臉誠懇,就放下了心:“是民工倒真的沒事。”
“沒事!”
劉蘭蘭說聲:“到了”,就推開了吱吱紐紐的樓門:“你看,條件恐怕有點夠嗆。很急嗎?要不然再想想能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
“彆要不然了,就這裡很好!”馬奇說著跨進了樓道。
丁小麗不堪緊張和疲倦,竟和衣坐在牆角睡著了,等她醒來時,馬奇已經站在她麵前。
“你怎麼睡得那麼死?”馬奇問。
丁小麗迷迷糊糊地可能覺得自己睡錯了地方,連忙移到沙發上。
“門也沒鎖。幸虧沒鎖上,叫不醒你的話我要在外麵站一夜了。”馬奇責備著,點上一隻煙。
丁小麗一機靈,睡勁全消:“哦,對了,剛才來了個女的找你。敲了三下門就自己推門進來了。”
馬奇一驚,扔掉香煙:“什麼?她看見你了?”
丁小麗搖搖頭:“她就叫了一聲你的名字,見沒人搭理她就走了,對了,她臨走還罵了你一句。”說著又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又要睡。
馬奇有些尷尬,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後還是將丁小麗推醒:“哎,你還是不能睡我這裡。”
“不是說今天先睡一個晚上的嗎?”
“一晚也不行!我已經給你找到了一個地方,現在就搬過去吧!馬上就搬!”馬奇的口氣裡明顯不過地含有不耐煩。
丁小麗讀懂了馬奇的眼神,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