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粉瓷的娃娃臉,配上一身紅色的長裙,頭上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連忙把頭轉過去,依舊看他的雲,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小女孩看他的臉竟然紅了,不解地問:“阿虎哥,你臉怎麼紅了?”
阿虎有些緊張地說:“沒,沒什麼?就是天氣有些熱。”
“熱嗎?我怎麼感覺不到啊?”小女孩奇怪的說。
阿虎沒有再說什麼,依舊看著天上的白雲,似乎那裡有什麼特彆的東西吸引著他。
小女孩看了看阿虎,自己也躺下,看著天上的白雲,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阿虎道:“秋燕,你不覺得呆在村子裡的生活很無聊嗎?”
小女孩扭頭看了看阿虎,道:“不會啊,有我爹和我娘陪著,我就不會無聊啊。”
阿虎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岔開道:“我聽說在村子的北邊五十裡的地方有個神仙修煉的地方,叫什麼天機山,我真想去那裡看看。”
叫做秋燕的小女孩道:“我聽爹說那裡的神仙爺爺會飛呢。”
阿虎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而是慢慢的閉上眼睛,去享受這午後的陽光和清風。
過了好一會兒,秋燕坐起來,道:“阿虎哥,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娘著急了。”
“哦,那你先回吧。”阿虎回了一聲。
他依然躺著,看了看秋燕,又閉上眼睛。
“你不回去嗎?”秋燕問道。
“我再待會,回去也無聊,還不如在這裡曬曬太陽。”阿虎閉著眼睛笑著說。
“那我就先回去了。”
秋燕翻過坡頂向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阿虎一個人躺在草上,思緒卻跑到了九霄雲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個九歲的孩子能想什麼呢。
待得阿虎醒來時,太陽已經偏西了,他看了看快落山的太陽,從地上爬起來,向著村子的路走去。
當他來到村口時,發現村裡很安靜,連隻雞叫聲也沒有,這讓他很好奇。
剛進村,他就看到阿翔阿飛睡在路上,嘴裡還留著血跡。
阿虎看著他們頓時笑了笑,道:“小樣,在哥麵前裝死。”
他仔細一看,看到絲絲血跡,更是冷笑一聲,道:“裝的和真死了一樣,還用雞血來蒙我,嗬嗬。”
“我說飛翔二兄,你們這演技不行啊,趕緊起來吧。”阿虎一副一眼就把他們看穿了的樣子,並用腳提了提阿翔和阿飛。
可是阿翔阿飛依然沒有動,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阿虎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他也說不出來。他向前麵走了幾步,看到東一個西一個的屍體躺在路上,似乎是死之前在掙紮奔跑,但還是難逃厄運。
此時,他知道阿翔阿飛不是裝死,而是真死了。腦子裡一下子炸開了鍋,心中有千萬個為什麼,卻找不到人來回答。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朝著他家的屋子跑去,跑到家門口,看到門是關著的,他鬆了一口氣,但依然有些緊張,朝著屋裡叫道:“爹,娘,我回來了。”
但沒有人回答他,他咽了口唾沫,輕輕地推開了門。
一雙圓睜的眼睛正看著他,嘴裡流著血跡。
他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發現爹沒有反應,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輕輕地搖了爹一下,身體兀的往後倒去,但眼睛還是圓睜,似在等待著什麼吧。
一個從沒想過的念頭閃過,但他不信,又搖了搖爹的身體,依然沒有反應。
眼淚,兀自滾落,隨即嚎啕大哭,道:“爹,這是怎麼了?”
“爹···嗚嗚···爹”
他又向炕上看去,娘口裡也有血跡,胸前一片血紅,在他手裡還拿著一件小孩子穿的衣服,似乎正在縫補。
“娘,你們說話啊。”他爬到娘的旁邊,搖著娘的身體,除了身體搖動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爹,娘,你們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阿虎,嗚嗚。”
“·······”
“你們醒醒,我再也不去偷大嬸子家的老母雞了,再也·····我再也不會給你們惹麻煩了,你們醒醒啊,爹。”
阿虎撕心裂肺的呼喚著,但沒有任何回應。他想不到隻是一個下午的時間,他的親人和朋友就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也看不到他做壞事了。
他的心和身體空蕩蕩的,什麼也承載不下,全身都是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太陽落西去,月亮又東升,這世間的萬物依然在享受著蒼天賜予的一切,沒有什麼東西會在意,這個小村子已經不存在了,也不會在意生命的降臨與消逝。
阿虎緊緊抱著娘的頭,坐在炕上,眼神呆滯,臉上的淚痕還在,隻是沒有了哭聲和抽泣聲,一切是那麼的安靜,隻有外麵的風聲和蟲鳴生。
安靜的夜,吹過陣陣輕風,吹得萬物沙沙響,仿佛有人在歌唱:
蒼天無言,白雲自岫。
諸天萬物,皆是芻狗。
天機算儘,蒼雲不渡。
······
阿虎聽著這夜風伴奏的歌聲,漸漸合上了眼睛,他睡著了,或許是累了。
一個九歲的孩子遭此大變,他的心承載不了太多的東西,他真的累了,就這般昏昏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還在睡夢中的阿虎突然從夢中驚醒,他全身都是冷汗,做起身子,兩眼發直的看著前方,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頭上流下。
他夢見梅林村所有的人全死了,首先是飛翔二兄弟,接著是大嬸子·······村裡到處都是屍體,血水一灣灣的聚在地上,最後變成褐色的凝固體;他還看到爹娘也死了,看到爹睜得大大的眼睛和娘手裡拿著的小衣服。這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