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大半天了,朱沁滴水未沾,又饑又渴,找了間小飯館解決溫飽後便朝作坊趕了回去。
馬旋見朱沁外出久久未歸,早已經急切地守候在大門口了,待見到朱沁回來,便滿心歡喜地迎了上來:“朱老弟,你總算回來啦。”
見馬旋神色慌亂,朱沁沒來得及進門便問道:“馬大哥,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你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可讓人好等啊!”馬旋熱情地拉起朱沁便往裡麵走,“吃過飯了麼?咱們裡麵說去。”
來到作坊大廳,馬旋給朱沁倒了杯水,開玩笑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又像上次那樣不辭而彆了呢,在這個關鍵時刻,你可千萬彆嚇我啊。”
朱沁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馬大哥,這裡就咱們哥倆有話就直說吧,隻要小弟力所能及,一定在所不辭。”
馬旋走到門口,仰望金黃色的天空說道:“眼看秋收就快接近尾聲了,咱們製造的打穀機得派上用場才行啊。”
朱沁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茶杯輕呷一口,不緊不慢地說道:“馬大哥,咱們不是在趕工製作了麼?按照現在的速度來看,明天應該就可以製出一台打穀機來了吧,到時候把它拿到附近的村莊去,不就完事了麼?”
馬旋走到朱沁身邊,樂嗬嗬地說:“咱們作坊的第一台打穀機已經在今天下午製造出來了,正等你回來調試呢。”
朱沁又驚又喜,急忙站了起來:“馬大哥,這事等我乾什麼嘛,你們調試就是了,不用等我的。”朱沁嘴上說得滿不在乎,可是心裡還是很在意的,畢竟自己的發明批量生產了。
朱沁說著就要馬旋帶著去看新製出來的打穀機。
眼下打穀機的製造一直有朱沁在場技術指導,馬旋還是很有信心的,因此並不急著對其進行調試,他關心的是,在秋收快要結束的時候怎樣把已經製造出來的打穀機運用到極致。
他邊情不由衷的移動腳步,邊問道:“眼下咱們製造的這台打穀機該如處置呢?”
朱沁邊拉著馬旋邊說道:“當然是拿出去支援秋收了,難道還閒著當擺設不成?”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我望江縣有十村九莊,總得在其中選一個吧。可是到底選哪一個好呢,稍有不慎難免會落下話柄啊!”馬旋好不容易跟上了朱沁的腳步,急急地說道。
朱沁停下腳步,想了片刻才說道:“秋收是大事,每村每莊的狀況如何想必縣令大人都會心中有數的吧,以你和他的交情,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麼?然後把我們的第一台打穀機送去給收割速度最慢的那個村莊不就行了麼?”
馬旋連連點頭道:“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等調試完了,我就找王大人去。”
說話間兩人便來到了那台新製的打穀機前,魯德修等一乾負責製造打穀機的工匠也聞訊儘數趕了過來。他們圍著打穀機,熱切地望著管事大人馬旋,似乎在等待著他熱情洋溢的講話。
這些人為了打穀機累死累活的,現在作坊的第一台打穀機製造出來了,一些鼓勵的話是在所難免的了。馬旋看了朱沁一眼,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朗聲說道:“各位同仁,辛苦了!經過大夥兒的不懈努力,我們嘉興作坊的第一台打穀機誕生了,我謹代表作坊的所有員工,向你們表示衷心的祝賀。廣造打穀機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希望各位在以後製造打穀機的過程中繼續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為我大申國的繁榮昌盛做出更多更大的貢獻……。”
馬旋本就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今番這次演講倒也像模像樣的,演講完畢,其他人立即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待掌聲稍息,馬旋又說道:“下麵有請打穀機的發明者,朱監事調試打穀機。”
其他人又開始鼓掌。
朱沁從人群中走出來,朝眾揮了揮手,掌聲便停歇了下來,不再打擾他調試。朱沁在摸索著在打穀機旁轉了一圈,感覺眼下這台打穀機的確組裝無誤後,才開始拔動滾子,腳踏踏板輕輕一踩,打穀機便開始了“轟隆隆”的嚎叫,隨即朱沁又在它滾子上抹了些豬油蠟塊之類的東西,它便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叫得更加猛烈了,其他人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不禁又開始死命的折騰動雙掌。
簡單的調試儀式結束後,馬旋便急不可待地找縣令大人王和去了。朱沁奔波了一整天,累得不輕,吃過晚飯,見作坊內無事,回房把身上的洞洞服胡亂補了幾個補丁便休息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王和便領著幾個衙役過來了,言稱要與馬旋等人同去本縣秋收速度最慢的湖山村見證這件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事。馬旋昨晚拜訪縣令大人時就知道了他要同去,因此早就把一切準備妥當了,隻等縣令大人一聲令下,便可以出發了。
朱沁作為打穀機的發明者,此行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自打從作坊大門出來後,王和就刻意地讓馬旋等人先行,自己策馬和朱沁的馬兒並駕齊驅。待與眾人拉開距離後,王和對朱沁說道:“朱兄弟,上次的事情多虧你了。家中老母也甚是感激,也想見你一麵,什麼時候有空就過去坐坐吧,也好了卻他老人家一樁心願。”
朱沁笑著說:“謝大人抬愛。這事不急,等你拜堂成親的時候一起吧!王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迎娶若若小姐過門啊?令堂對若若小姐可是喜歡得緊啦。”
出奇的是這一次王和沒有再說“國不安,何以安家”之類的話,他紅著臉說:“這事已經在準備了,可能就在這個月吧,到時候給你發請柬,你一定得來哦。”
“謝謝你還記著我這個媒人,到時候我一定來,你的謝禮一定不能少哦!”朱沁朝王和狡黠一笑,策馬朝前麵的隊伍追了去。
由於王和事先派人去湖山村進行了通知,所以一乾人來到村口的時候,就見到了騷動的人群,他們正手舞足蹈,載歌載舞,歡迎縣令大人與打穀機的到來。
王和並不是那種好大喜功的人,見此情形趕忙下馬製止了人聲、樂器聲的喧囂,隨即皺著眉頭對村長說道:“搞這麼大排場乾什麼?咱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看雜耍的,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好了麼?”
村長何德也隱隱感覺到了縣令大人為人正直,急忙收斂諂態,恭敬地說道:“他們已經在打穀場等候大人多時了,大人請隨我來吧。”
馬旋等人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也從馬背上下來了。待聽到要去打穀場了,急忙把載著打穀機的馬車牽到了縣令大人身前,隨時等待縣令大人一聲令下,便朝湖山村的打穀場進發。
王和見一切準備妥當,便對何德說道:“那就有勞何村長領路了。”
何德應了一聲,便領著縣令大人為首的一乾公人,朝打穀機場走了去。
湖山村村民早就聽說了縣令大人今天要帶著打穀機來支援秋收,因此早早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專心地等待著縣令大人的到來。遠遠地看著村長身後的人群便議論開了:
“快看,快看,縣令大人帶著打穀機來了。”
“那馬車上的應該就是打穀機了吧,聽說那玩意收割稻子極快,這下不用擔心穀子壞在田裡頭嘍。”
……
當王和領著眾人趕到打穀機場的時候,這些樸實的人們便真心實意地跪了下來,異口同聲大呼道:“拜見大人,謝大人贈送打穀機支援秋收之恩。”
這些聲音整齊劃一,壯觀不已,就像事先排練過一樣的。可是,偏偏事先又沒有經過排練。這隻是他們內心對豐收的渴望,對這樣一位體恤民情的父母官的衷心感謝而已。
王和趕忙走向前去,邊扶起身前的一名農夫邊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快請起,王某人不敢當此大禮呀。王某人身為一縣之長,上任以來未曾為各為父老謀得半點福祉,心中實在有虧……。最後,祝願大夥兒年年大豐收,日子越過越好。”
這麼好的父母官哪裡去找啊?所有人立即被王和的勤政愛民感動了,有的人眼中甚至盈出了激動的淚花。
不知道是誰領頭又跪了下來,最後所有人又齊齊跪拜了下來,一個勁兒的直呼“青天大老爺”。
王和隻好又說些好話,這才讓他們起來了。隨即,王和不再給他們下跪的機會,急忙令人打穀機從馬車上搬下來,放在了打穀場正中央。
夢寐以求的打穀機一出場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的目光齊齊聚集在了打穀機身上,就連感激青天大老爺都忘記了。
王和也不去打撓他們,靜靜站立了片刻,正待他們躍躍欲試的時候,王和才製止了他們,朗聲對他們說道:“打穀機省時省力,想必各位父老鄉親都聽說了吧,不過它也不是輕易就能使喚得來的,下麵有請打穀機的發明者,朱大人給大夥傳授打穀機的使用方法,可好?”
“好!”眾人齊聲呐喊了起來,足以證明他們對豐收的渴望。
朱沁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清了清嗓子,開始給眾人講解打穀機的使用方法,邊講解邊示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朱沁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朱沁講解完畢,眾人便開始鼓掌。掌聲還沒有停歇,王和便急不可耐地,從地上拿起一把稻子朝打穀機走過來了。當打穀機被踩響,王和手中的穀子全部流入了打穀機,眾人又開始為縣令大人的身先士卒喝彩了。
既然縣令大人領了個頭,其他的大小官員自然也不願落後,接踵走上打穀機爭相表達自己的愛民之心。足足過了近半個時辰,打穀機的使用權才得以落入村民手中,第一個走向打穀機的村民打完稻子後竟然激動得陶陶大哭了起來。
王和等人也不去打擾他們抒發感情,靜靜地站了許久,見眾人手法逐漸熟練後才領著馬旋等人請辭離開,眾人不禁又是一陣跪拜歡送。王和知道把這些人扶起來,然後這些人又要拜下去,這樣永遠是沒個止境的,因此也不去管他們,領著一乾人徑直走了。
走到村口,正準備上馬的時候,村長何德遠遠地從後麵追了上來,邊追邊喊道:“王大人,慢走。”
王和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麼花樣,正要置之不理,卻被朱沁叫住了:“王大人,等他來了再走不遲。打穀機的聲音突然沒有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眾人剛才一路有說有笑沒有注意到這些,現在聽朱沁這麼一說,再豎起耳朵一聽,先前那哄隆隆的聲音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歇了。
王和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眼珠子軲轆一轉,二話不說,便飛快地朝何德的方向走了去,眾人也趕忙跟了上去。
王和跑到何德身邊,一把把他扶住,問道:“何村長,出什麼事了?”
何德緊緊抓住王和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邊翻白眼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王大…大人,不…不好了,出人…人命了!”
眾人均是又驚又怒,朗朗白日,又有縣令大人在場,竟然有人乾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難道是不想活了麼?
“何村長,彆急,先喘口氣慢慢說。”王和一邊安慰何德,一邊想道:“莫不是有人見打穀機起心,乾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