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宜早不宜遲,依照十三叔公的脾氣,隻怕一旦動了真格的,就是天王老子也勸不住了。”儘管朱沁很不願意主動去找十三叔公,但是為了不連累其他人,卻不得不去。朱沁喃喃自語了一番,收拾好碗筷,急急忙忙朝十三叔公家走了去。
十三叔公住在村東,和李家莊正中央的大祠堂還有一段距離。好在李家莊靠山,而且村民都有在房前種樹的習慣,這才使朱沁免受了不少暴曬之苦,儘管如此,一路行來還是出了一身大汗。
“朱先生,吃過了沒有?大熱天的也不歇會,趕著去哪裡呢?”村道旁一茅屋前,一壯漢正端著海碗蹲在門檻上大嚼特嚼,含糊不清地和朱沁打招呼。
朱沁停下腳步,邊抹額頭上的汗珠邊說道:“三哥,剛吃過,正準備去找十三叔公商量點事情。”
“喝杯水歇會再去吧!”李三說著便進了裡屋,隨後一手拿著條小木凳一手端著碗水走出來,嘴中含糊不清地嚷嚷著:“這夠娘養的天氣實在太熱了,這水剛從井裡挑回來的,涼著呢,瞧你這身汗,快解解渴。”
莊上的人總是這麼熱情,盛情難卻,朱沁隻得邁進大門,道了聲謝才雙手接過瓷碗坐了下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從碗底傳進手心,朱沁一飲而儘,感覺就像踢完球喝冰鎮可樂一樣,心中大呼爽快。然後又坐了會,和李三瞎瓣了幾句,聽了些恭維的話,這才起身告彆,正要邁出門口,卻聽見一陣悲嗆的歌聲隨風飄來,“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出鬼了,難道屈大夫也穿越了不成?朱沁暗自納悶,探頭往門外一看,隻見一灰色的背影正朝自己走來的方向走去。朱沁感覺這背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了。於是朝他消失的方向指了指,問道:“三哥,這人好生怪異,你認識麼?”
李三搖頭道:“隻看背影又哪裡知道是誰?不過這人看起來確實怪異。”
朱沁想追上去看個究竟,可是人家已經走出了老遠,就是想追未必能夠追上,又想到自己還要去找十三叔公,隻得壓抑好奇心,再次向李三致謝道彆。
又走了近半裡,十三叔公住房院落上的炊煙已經隱約可見了,朱沁長長地籲了口氣,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十三叔公此時竟然就站在路口,似乎在等著自己到來一般。
“朱先生,你來啦!”看著朱沁到來,這位不苟言笑的老人臉上露出罕見的笑意。
朱沁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十三叔公。”
“屋裡坐去吧,外麵太熱。”十三叔公抹了一把汗,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朝院內走了去,那佝僂的身影說不出的蒼老與孤獨,讓人感覺格外地揪心。朱沁趕忙走向前去扶住了他,好聲說道:“十三叔公,您慢點!”
十三叔公點了點頭,和善地一笑露出兩排沒牙的牙肉,隨即領著朱沁穿過大門走進了他的臥房,讓朱沁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了下來,才問道:“朱先生,你這是要走了麼?”
朱沁滿心想著怎麼開口說今天去打穀場的事,聽得不大清楚,頓時看著十三叔公老樹皮一般的臉龐不知該如何是好,好在十三叔公的兒子李青山適時的端了壺涼茶上來,這才化解了眼前的這場危機。
朱沁謝天謝地,急忙起身問候:“青山叔,你真是太客氣了。”
“沒事的話,田裡忙和去,來這裡瞎摻和什麼?”十三叔公緊皺著乾癟的額頭,對於兒子不呼而至打斷自己的談話甚是惱怒。
李青山不敢惹脾氣古怪的老父親,低聲下氣地辯解道:“外麵日頭正辣,朱先生急忙趕過來一定渴了。”
“砰”的一聲,整個盤子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瓷片滿地,茶水四濺。十三叔公氣得全身發抖,氣呼呼地道:“孽子,出去,快給我滾出去。”
一時之間,事情發展得更難堪了,朱沁漲得滿臉通紅,坐在凳子上如同針刺一般難受,可是卻不好作聲,隻得眼睜睜看著李青山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端著碎瓷片走出去。眼見李青山走遠,十三叔公臉色才稍微好了點,強顏笑道:“朱先生,請稍等,老夫去去就來。”
不管十三叔公是否指桑罵槐,朱沁都有立即請辭的想法。可是這個時候,十三叔公卻發話了,朱沁又不得不從,隻得勉為其難在小圓凳上恭敬地坐了下來。不大一會兒,十三叔公便艱難地打了盆水,換了個新壺又提了壺茶上來。
朱沁有心幫忙,可是在剛才李青山的教訓下不敢擅自妄動。
隻見十三叔公把茶壺放在木盆中央,連帶著裝水的木盆一齊放在了桌上,隨即轉身在床邊的木箱裡摸索了起來,片刻之後揣著個油紙包裹來到了桌前。隨即打開紙包,顫抖著雙手,把裡麵嚴密包裹著的粉末狀物體均勻地撒在了茶壺四周,粉狀物體才見水,一層濃密的霧氣便把茶壺包裹了起來,又過了片刻,霧氣消散了,隻見木盆中起了一層薄薄的冰塊,把茶壺嚴嚴實實地圍繞了起來。
如果尋常人見了如此情形,定會大呼驚奇,必視十三叔公為天人無疑。可是,朱沁卻滿臉平靜,一副並不稀奇的模樣,因為他認得,十三叔公手中拿的那些粉末正是自己給他的硝石粉,有遇水結冰的效果。
平靜歸平靜,可是朱沁心中多少有些納悶。以前十三叔公一再告誡朱沁不要張揚,甚至在本村村民前也是遮遮掩掩,朱沁沒有任何怨言,因為在沒有熟悉新環境之前他也有心低調,因此有了新發明也不曾擺現。但是朱沁此時卻犯迷糊了,搞不懂十三叔公為什麼會把那些屬於自己的、他曾經藏之不及的發明儘數拿了出來。
今天的十三叔公實在是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