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白衫老者睜開眼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緩緩站了起來。
“老神仙,是你救了我?”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他忙回頭看去,令他大感驚訝的是眼前的少年竟然憑借一己之力,從眾多凶殘妖靈的糾纏中掙紮了出來,重新掌管了屬於自己的軀體。
“你竟然能醒轉過來,當真不可思議!”白衫老者驚訝的走上前抓起他的手腕搭脈,感覺脈息雖然有些紊亂,但總歸是屬於人脈,不似妖靈那般凝滯遲緩了,頓時大喜,上上下下一連瞅了眼前的少年好幾遍,笑問他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雒斌一一回了,突然一拱到地:“老神仙既然救了我性命,那就說明你我有緣,乾脆收我做弟子,教我兩招怎麼樣?”
白衫老者被他這突然的言語舉動搞的有些發怔,好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
“您笑什麼?在下不配做你的徒弟嗎?”雒斌目不轉睛的瞅著對方撚須狂笑,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起來。
“非也非也。”
“那是什麼?”
白衫老者隱了笑容,走到洞口,望著下頭的蔥鬱鬆柏林子,悠然道:“你我道不同,你為人,我為仙,一則我不會居於人間;二來,我所精的仙術隻怕不適合你目下學習,故此,你完全沒有必要拜我為師。”
“有什麼不可以?大不了我跟你走,我爹我娘也不在家,整天在外邊為著什麼蛤蟆精瞎鼓搗,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乾什麼,反正我現在是一個人,隻要給劉嬸說一聲就可以,跟你走沒有任何問題......”
“慢!”白衫老者聽到這裡陡然一震,轉過身來凝望著眼前比自己稍稍矮上一些的少年,見他濃眉大眼,長相英俊,古銅色的皮膚配著壯碩的筋骨,頗顯雄壯了得,讓他不禁有些衝動,急忙問道:“你爹可是雒中河?”
“你怎麼知道的?”雒斌打從心裡看到了一絲希望,五官也隨之舒展開來,尋思著難道是遇到了父親的故交,靠著這一層關係,隻怕拜師十有八九可行,於是,連忙道:“我爹是叫雒中河,莫非你是他的故友不成?”
白衫老者嘿然大喜,上前抓住雒斌的肩膀激動的道:“是啊是啊,我的確是你爹的故交,而且是很好的故交,想當年我們一同殺妖除魔,那會.....那會你便出生了。”
“那你是?”雒斌心下尋思此人麵向看來蒼老無比,比起爹爹也不知道大了多少歲,好像也沒聽爹說過有這麼一號故友,當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管了,就憑剛才老神仙輕易道出爹的名字,那就鐵定不會錯的。
白衫老者聽他探問名姓,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再次看向了洞外,默然不語。
“老神仙,您怎麼了?”
白衫老者苦笑一聲道:“沒什麼,隻不過想起了往事而已。”
“往事?”
“是啊,和你爹有關的那段往事,想不想聽?”白衫老者笑容可掬的回頭忘了雒斌一眼。
“好啊,不過...”雒斌一臉無賴的拉住白衫老者的衣襟,笑道:“憑著這一層關係你可得收我為徒才行。”
“你且聽我道來,”白衫老者並沒有回複他的要求,自顧自的道:“十五年前那個夜晚,我和你爹,還有一個名叫王大刀的好友,被蛤蟆精追殺,最終那個蛤蟆精把王大刀殺死了,他臨死時拜托你爹好生找到他的義子王奐。後來你爹果然不負重托,曆經艱難,終於找到了那個孩子,可是,他卻已經死了。”
“死了?”
白衫老者點了點頭,接著道:“你爹走了之後,那一夜我返回頭把那孩子屍體挖了出來,發現他被人下了水毒,一瞬間成了水人,從皮裡跳了出來,徑直朝梁山方向奔去。要知道水人就是此子的靈魂,一旦跑丟,想要挽救就根本不可能了,於是,我攔住了水人,和他展開私鬥,並最終用寒冰符將他給封在了寒冰裡。”
“人體怎麼可能變成水呢?”雒斌隻感覺像聽《搜神記》一般,所說恍惚飄渺,自己也難以說服自己。
“你是不知道,這天地間萬事萬物皆是五行變化而來,金、木、水、火、土,五行相輔相成,互相變化,即使是純金之中,也難免其他四種元素的存在,隻不過近屬性旺盛,占據著主要地位罷了,然而一旦有外物誘發,就極有可能將純金一瞬間轉變為其他四種物質。就拿人體水化來說吧,人體本來是五穀所就,一經水毒誘導,便會朝著水元素方向發展,然而,人有靈魂,不屬於五行範疇,故此,成為水人之後便可自如行動,這便是天地五行的奧妙所在,你可明白?”
雒斌撓了撓頭,沉吟了須臾,回答道:“匪夷所思,我真心不明白。”
“不明白也無所謂,隻要聽我道來便是。”白衫老者撚著凶前飄然白須,悠悠道:“為了救活他,就得借體還魂,可是,所借之體不可是屍體,不可大,不可小,無病無災,讓我是好生為難啊。”
“難道你殺人了不成?”
白衫老者被他直接道破,苦笑一聲,點了點頭,算是答應,話鋒一轉卻道:“可是我卻救了一個助紂為虐的水奴,算來不但無過,還當是一樁好事。我找了多日,終於找到一個一般大小的小男孩,將王奐水體中的三魂七魄提取出來,注入小男孩體內,小男孩再次醒轉之後,便全然是王奐了。那一夜,我魂力微弱,行動不便,最怕被風吹蕩,那樣便會飄散而死。至此緊要關頭,小男孩的母親看到了我,我不得已......不得已......”
“難道......”
白衫老者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殺了她,吸走了她的靈魂。我不知道是對是錯,我那時候已然是一個靈魂,為了自保不得不那樣做。完了之後,我托夢給你爹,告訴了王奐的下落,讓他日後好生照顧他。”
“你已經死了?”雒斌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者,但見毛發逼真,宛然便是個肉體,如何會是死人,當下瞠目結舌,不知所以然。
白衫老者朝他擺了擺手道:“我現在已經是個大活人了,你不用吃驚。在妖靈淵吸納了那麼多靈力,如何還會是魂靈呢?”頓了頓,完全無視眼前的少年依然被震得不清的訝異表情,沉聲道:“那時候我還是朝廷的官員,當日我回到朝中和皇後一言不合,皇後在大明宮上空布下天羅地網抓我,為了不被天火焚燒的一無所有,我以血肉之軀穿過了天絲羅網,肉體被寸寸割碎。還好我生前頗有些仙術,拚了最後一絲真元帶走了肉體,藏於昆侖山下的萬載寒冰中。幸虧我生前早有預料,在那裡事先準備好了一塊寒玉。將王奐安排好了之後,我便帶著肉體、寒玉來到長流山中,找了處隱蔽的所在,潛心煉化整整十五個春秋,最近終於大功告成,練成了血魂石,當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當真是上天眷顧於我啊!”
“那麼說,你現在很厲害嘍?”雒斌望著對方的眼神竟然有些熾熱起來。
白衫老者並未直接回答,隻是重重歎了口氣,道:“厲害與否又有什麼重要?現在我孤家寡人一個,就連有些事情都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豈不是很無能。”
“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完全可以大展身手乾一番事業,金錢美女用之不儘。”雒斌嘻嘻笑道。
白衫老者聽他說著,剛開始還有些意思,但說到最後什麼金錢美女的,頓感無語,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你小子怎麼就是不學好,貧道收了你,豈不是敗壞門風!”
“有錢能使鬼推磨,難道你吃飯不花錢嗎?”雒斌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沒有女人,哪來我們男人?這些是很現實的東西,不過您老不需要了,嘿嘿,可是,我還需要的。”
“你小子!”白衫老者佯怒的在他腦瓜上拍了一下,接著道:“當初我的好友王大刀死了之後,我四處尋找,卻始終無法找到他的靈魂,按說,他並沒有水化,又如何會平白消失了呢,當真匪夷所思。”
“這有什麼,下地府了唄。”
白衫老者搖頭否道:“不是那麼簡單,隻怕是另有隱情,隻不過......隻不過我此刻還是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那好辦,你帶上我,我們慢慢找,如何?”雒斌現在滿腦子想著怎麼樣說服這位老神仙收自己為徒弟,也好傳道術給他,這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全是扯淡。
白衫老者聽他這般說,忽然陷入沉思,良久之後低眉望著手指上的戒指,沉吟道:“此物如今對我已無用處,不妨送與故人之子。”
雒斌聽他這般說,大感要夢想成真了,癡癡的望著白衫老者。
“此戒名曰‘煉妖鼎’,日後便送與你,一旦感覺不適,便以掌力催發真氣,將體內妖靈納入其中煉化,將煉成的靈液飲下,便可提升真元。至於以真氣催發、納靈,我現在便傳與你,至於拜師,免了吧。”
“啊?”
雒斌剛一遲疑,早被白衫老者抓住手腕,隻覺兩股渾厚無比的真氣倒灌進來,在他體內各處經脈中流竄,所過之處入清泉流水,舒服無比,所過穴位,一一打通,有如神助。末了,白衫老者撤掌,將戒指遞交給雒斌,道:“此刻我已經替你打通了各處經脈穴位,日後體內妖靈一旦作祟,你便按照我的傳授進行煉化鎮壓,至於能否奏效,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不收我做徒弟了?”雒斌大失所望,料想他用真氣胡搞了一陣子,頂個鳥用!
“言儘於此,告辭!”
雒斌忽然想起九尾狐和小白狐,便問如何?
白衫老者忽然一怔,尋思了一番,最後卻說:”他們都已經死了,我用煉妖鼎把他們都煉化了,所以,這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你說的那兩隻畜生了。”
此話一出,雒斌滿心淒然,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正說著老者身形便即消失,化一道清風而去。
“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雒斌陡然醒轉,匆忙問道,免得日後被人問及而犯傻。
“李淳風是也。”最後一個“也”字竟然從十多丈外的半空中傳來。
李淳風飛行在半空,心中想道:“雒斌,你此生任務艱巨,我為了不讓你陷入兒女私情,故此才這般說,我這樣做可都是為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