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陣風暴猝然降臨了!與第一次不同的是這次來得無聲又無息。
自從那次贈禮之後,何岩風突然少來了,即是來了,也再不像以前那麼平靜,他的臉色很有些抑鬱不安!每次匆匆說了幾句話就走了,然後,項文豔告訴何雨心人們對她的流言蜚語;再然後,她感到了周圍環境一股無名的壓抑,沉悶而死寂!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預兆呀!
何雨心如許忐忑不安地過了幾天,何岩風突然又邀她去湖畔走走,她從他的眼神裡預感到了這將是他們最後的一次約會了!
於是,在那個風清月圓的夜晚,他們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走進了琵琶亭。與第一次同遊時一樣,亭還是那樣的亭,月還是那樣的月,風還是那樣的風,樹影、人影、月影依然膠著融合在一起,隻是心情已不再是當初的心情了!
“心兒,我們自相識以來,就好像一直在狹縫中艱難地行走,越往前走,路就變得越窄,現在終於到了一處沒有路的絕地,連細小的縫隙都沒有了,再也擠不過去了,是嗎?”何岩風背對著何雨心,抬頭望著遠峰,語氣中充滿哀傷的意味。
何雨心迷糊的神智被他一語驚醒,她對此可謂感受彌深,這些天來,哪一天她不是處在夾縫中求生存?身體和精神都被擠壓得萬分痛苦。
是啊,那麼如今,如果她再不清醒,硬是往前使勁地擠,使勁地撞,定會弄得頭破血流!可是難道她這時收步,她就會全身而退,絲毫無傷了嗎?
不,那不可能!她同樣會鮮血淋淋!但理智告訴她,她個人的感情與家庭的責任、個人的前途、家人的前途等任何一樣相比都將顯得渺小!況且她個人的感情又不過是沒有宿地的一次流浪罷了……
想到這裡,何雨心胸口發酸,泫然欲涕。
何岩風轉過身來,用一種親切而堅毅的眼神看著她,語聲極為溫柔而又有一股無形的懾力:“心兒,答應我,彆再往前走了,否則真正傷害的是你自己,我是個男人,大不了讓彆人說我風流,我照例擁有自己的家庭和事業,可你是女孩子就不一樣了,心兒,我不能害你,我們就這樣結束吧。你和滄劍好好走下去,我祝福你們。”
何岩風的吻印上她的額頭,向她行了個莊嚴而聖潔的告彆禮。何雨心淚眼婆娑地凝望著他,戀戀不舍地遊移在他的臉上,看了許久,她才毅然掉頭,從後麵山道疾步走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即使何岩風不說她也要離開他的。私人感情往往在整個社會的地位中顯得脆弱而微不足道!而現在他說了,那麼她就更不能回頭了,她即使犧牲了感情,也決不能喪失自尊!因為這可憐的自尊是她剩下的唯一財富了!
事情真能這樣平息嗎?世上的因果緣結往往不是這麼簡單的,許多事情當我們迫於環境無奈地接受了,而往往並不能就此避免它的發生,反而徒添了一分愴傷。
何雨心和何岩風已整整疏遠半個多月了,何岩風似沒發生事情般談笑風生依然,灑脫狂放依舊。而何雨心卻是沉默寡言多了,她初來的那種熱情與生機完全消失了,而對麵前這個已非往日關係的但仍然牽動她心的男人,她感到的隻是無比的哀傷,她灑脫不起來,也偽裝不起來。除了能在表麵上淡漠地對待他之外,再也不能用任何舉動來表示他們之間的普通關係。
也是這段時期,何雨心辦的報紙出現了大問題。這天下午項文豔在電話裡氣急敗壞地對何雨心說:“小秋,這期報紙不行呀,鐘總他不滿意呢。”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何雨心雙手一顫,電話筒險些拿捏不住:“是哪裡出問題啦?”項文豔說:“那篇報道方根成的文章,鐘總說這個人品性不好,還有頭版頭條那篇報道不夠份量,唉!反正他說這裡麵的文章他全都不滿意,你明天過來自己看吧。”何雨心聽出文豔聲音不對,便問道:“文豔,你沒事吧?”項文豔歎道:“不要提了。早晨我高高興興地拿了報紙給他,他瞄了一眼就大發雷霆,也不知哪根神經出問題了。我一句話也沒說就出來了,還有啥好說的。”語音裡帶著哭腔,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何雨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總裁已經對她們不滿了,她的工作也瀕臨山窮水儘之境是否可以柳暗花明呢?明天,明天將怎樣過?她現在如履薄冰,一不小心隨時會掉下去的。現在,她能做的,是儘力找到“又一村”。
她堅強地咬了咬牙,提醒自己不要倒下去。當前要做的是讓這一期報紙馬上重做出來,使總裁對她們重燃信心和希望。這樣打定主意後,次日早上何雨心一到公司,就跑到鐘誌亨麵前,請他原諒她們工作的失誤與經驗的缺乏,希望能給她們時間,她們會將成績做出來給他看的。
鐘誌亨看了看她,麵無表情,隻淡淡地說了句:“過幾天有個工作會議,一切等開了會再說。”
何雨心隻得退了出來。
何岩風向她索要新報紙,她實情相告,心裡卻難受極了。她覺得無顏麵對他,更怕他用譏諷的語言刺傷她已十分脆弱的心。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我看看。”何岩風拿過一張報紙仔細地看了看,突然說了句令何雨心頗感意外的話:“方根成這篇人物報道寫得很好呀,鐘總到底對哪裡不滿意了?”何雨心說:“他說他品性不好。但我問過其他人了,都對他讚譽有加呢。”何岩風不禁莞爾:“鐘總是個傾向情緒化的一個人,他喜歡憑個人的好惡去判斷評價一個人的品性。”何雨心恍然:“原來如此,他一定是不太喜歡方根成這個人了。”何岩風溫言說:“是啊,就當作是個教訓吧。嗯,怎麼說呢,你初涉社會,人生工作經驗都很不足。報紙的實質是為其集團勢力宣傳的一種工具,它始終都是為它的集團勢力所服務的,企業報其實說白了是為企業老板而辦的。”何雨心發出不滿:“可是這種報紙有什麼可讀性呢?”何岩風不以為然:“它不看重可讀性,隻看重政治性。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現狀就是企業文化的內涵還很狹窄,隻是老板的文化。什麼樣的老板就出什麼樣的文化。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否則你就永遠彆想辦出令老板滿意的報紙來。”何雨心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何岩風的一番話的確是發人深思啊。
何雨心很快地行動起來,重新整理編輯稿件,她認真地審稿,幾乎不放過每個細節。但結果卻是意想不到的。何雨心和項文豔在工作會議上所作的報告最終以沒能深刻理會總裁的意思而取消,於是這一期報紙就這麼壓了下來。
何雨心的心情抑鬱到了極點。她剛剛建立的一點薄弱的意誌又一次受到衝擊。哦,工作,工作,你的出路到底在哪裡呢?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工作呢?就為了那麼一份微薄的薪水而要忍受那麼多的委屈,看那麼多的臉色?這樣的人生是多麼地悲哀啊!
他,鐘誌亨,不過是個小學生是個農民,可他卻可以如此頤指氣使大搖大擺地嗬斥我們這些中專生大學生,曾經的“天之驕子”!就因為他有錢!這是多麼可笑又是多麼殘忍的現實啊!
可是她能意氣用事一走了之嗎?其它的地方又與這裡有什麼不同呢?何況現在要找一份工作並不容易,而她需要工作,需要錢來養活自己,孝敬父母。這世道,人的出路是越來越難了,生存壓力是越來越大了,像她這樣一個沒高學曆、沒經驗又沒靠山的人該怎麼去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