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教授特意留下冒牌貨,帶他到近海風門的課室作私人授課,待仆人在課室外打瞌睡時,才叫冒牌貨去見希貝兒。
走出海風門外,沃特斯四處張望,除了一排排黑暗的橡樹外,什麼都沒有。
以為高材生等太久走了,正想邁步去找希貝兒,她從橡樹後走出來。
“高材生呢?”沃特斯問。
“他等不及先走了。”
“什麼?他走去那裡?”
“你忘記了?他有重要任務要做。”
冒牌貨這才記起高材生說過他有重要任務在身。
“高材生有沒有說去了什麼地方?做什麼任務?”
“他沒告訴我。”
見冒牌貨不知所措的樣子,希貝兒真想再耍弄他,不過她沒時間。她說:“他說了個地點,叫你去找他。給我錢,我就告訴你。”
冒牌貨由失望變希望,然後轉苦惱:“那個瘋婦不給我零用錢,現在我連一個銅錢都拿不出來。”
“你身上有沒有可以賣錢的東西?”
冒牌貨把他的上衣脫下給她。
“衣服賣不了多少錢,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例如:飾物、鐘表?”
“他們把值錢的東西都收走了。”
這下,希貝兒絕望了。
她望著他,想哭,想尖叫。
夜空中的新月,想到母親死前彈奏的“銀色珍靈曲”。她要回去,她要彈琴,彈到死為止。
冒牌貨攔住她,問:“彆走,除了錢和值錢的東西,可以要求其他的嗎?”
“可以,任何能幫我取回大宅的方法,我都會接受。”
“什麼大宅?”
希貝兒簡短說明她需要錢還債,否則她的大宅會被獅子頭占去。
“彆走……請你告訴我高材生在那裡?”
“我不知道。”
“希貝兒,請你幫幫我。高材生是唯一可以救我的人,求求你告訴我他在那裡。”
“我幫你,但誰來幫我?”
“我求那瘋婦幫你。”
“我又不是她的兒子,她為什麼要幫我取回大宅呢?二十一萬金幣,不是小數目呀!”
“我會求她,直至答應為止。”
“未知雷思麗的事之前,她也許會幫我,但現在可不同了,她不會再讓你見我。”
“那個瘋婦很疼馬裡恩,又把我當作是他,隻要拚命求她,一定會答應幫你的!”
“就算她肯,元帥都不會同意。”
“那怎麼辦?”冒牌貨焦急死了。
希貝兒差點說:笨蛋,我騙你的,我根本不知高材生的消息。
然而,望著可憐兮兮的冒牌貨,卻靈機一觸,盤算一陣,說:“你娶我。”
“嗯?”
“你娶了我,我就是維拉妮卡家的人,那就不怕被沒收。”
“但我隻是扮她的兒子,不是真的,怎可以娶你?”
“維拉妮卡元帥現時在國內的地位如日方中,就算我隻是嫁個冒牌貨,獅子頭總不能不給點麵子,強行收走我的家。隻要你幫我,我一定會幫你去到高材生所在的地方。”
“高材生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隻能說,他不在萊德城裡。”
“那我怎知道你能不能送我去見他?”
“我講得出,就做得到!”
“就算你能送我去高材生所在的地方,若他等不及走了,那我怎麼辦?”
“所以,你現在就要做決定。”
冒牌貨害怕逃走失敗會被送去泊來塔,一想到在泊來塔裡受刑的老大,發自內心的恐懼令他猶豫不決。
希貝兒打斷他的思潮,堅定不移的說:“現在的你,隻能相信我!”
有人從海風門出來,他倆即躲在橡樹後。
兩人的麵靠得很近,希貝兒輕聲說:“我需要維拉妮卡家,而你需要高材生,我們各取所需,達成彼此的願望。你猶豫不決的話,就會錯失去見高材生的機會。”
高材生是唯一能救他出苦海的人,絕不能錯失這次機會。
冒牌貨答應她。沃特斯回到家,即按希貝兒的指示跪地求維拉妮卡夫人準許他娶希貝兒為妻。
維拉妮卡夫人大為驚訝,反勸他不要再見希貝兒,但見沃特斯拚命的向她叩頭,叩到前額都紅腫起瘤,夫人心痛昏倒。
半夜,她醒來。
想到兒子要求娶一個壞女人為妻,傷心痛哭。她不理仆人的反對,走去馬裡恩的房間,看不到兒子,一時心慌,愒斯底裡地打開每一間房間,口中喃喃地叫著:“馬裡恩,我的馬裡恩在那裡?馬裡恩……”
埃米莉收到女仆的通知,立即從床上跳下。待見到夫人的神情舉指就知道她舊病覆發,一邊安撫夫人,一邊命人請沃特斯過來。
然而,沃特斯遲遲未來,她隻好親自跑去地下室要莫特利放人。
當她氣急敗壞地跑到地下室的入口時,一名男仆正背著沃特斯走出來,她麵色一沉,問沃特斯:“你怎麼啦?”
“我?”
情況緊急,她沒多餘時間關心他,但見他有意識,立即說:“夫人舊病覆發,快打起精神去見她!”
埃米莉企圖拉沃特斯去二樓見維拉妮卡夫人,但沃特斯頭暈得利害,彆說行走,連站立也成問題。
莫特利和他的兩名助手走過來,像看好戲的站在一旁。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埃米莉怒問。
“跟平常一樣。”莫特利說。
“什麼跟平常一樣?”
“沒跟上學習進度,就幫他提神。”
“這那裡是“提神”?”
“你對元帥的命令有不滿?”
埃米莉想起那沾滿血的琴鍵,想到沃特斯每晚在這種地方讀書,心裡打了個寒顫。
她命男仆背沃特斯去酒庫,給他灌下一杯酒,再把烈酒抹在他的麵和身上。然後,引領夫人找到醉酒的兒子。
維拉妮卡夫人一見兒子即撲上去痛哭,哭到累,哭到睡著。
翌日的黃昏,維拉妮卡夫人一覺睡醒,見到埃米莉和帶眼鏡的醫生,卻不見兒子,心情緊張:“馬裡恩,馬裡恩在那裡?”
“夫人,少爺上學去。等下就會回來。”埃米莉說。
“馬裡恩少爺一回來,馬上會來見你。”帶眼鏡的醫生也說。
房間裡另外兩位女仆也如此說道,維拉妮卡夫人稍感安心,直到見到兒子回來,才真正放心,吃過醫生開的藥,沉沉入睡。
半夜,維拉妮卡夫人從夢中醒來。
埃米莉在旁服侍。
“埃米莉,我夢見馬裡恩說他很辛苦。”
“彆擔心,夫人,夢中所見的都遇現實相反。”
“是,是的。”
她掀開被單,說:“我想見見馬裡恩。”
“夫人,現在己經是深夜,少爺睡了。”
她這才見到高掛的明月。
“馬裡恩是不是仍然想娶希貝兒為妻?”
“少爺一時糊塗,相信過一段日子就會淡忘希貝兒小姐。”埃米莉說。
維拉妮卡夫人歎了一口氣。
想寫信給遠在前線的丈夫,希望他能勸解兒子。但轉念又想到一向崇拜父親的馬裡恩,在求學時期,也沒因為丈夫的反對而斷絕與希貝兒的交往。更中途綴學,逕自入伍,說要為希貝兒的父親報仇。
“我應該怎樣做才好,埃米莉?”
“不讓他們見麵,日子久了,感情自然會淡下來。”
“我好怕馬裡恩會跟她私奔。就好像我和賽倫(維拉妮卡元帥)那樣。”
維拉妮卡夫人年輕時,不顧父母的反對與丈夫私奔,父母為此大為生氣,直到病死都沒原諒她。這件事對維拉妮卡夫人而言,是莫大的遺憾。
“那不如,請希貝兒小姐離開少爺。”
維拉妮卡夫人認同隻有如此做法,立即更衣出門。
半夜來到希貝兒的大宅。
四周的人都入睡,然而大宅傳出音樂聲。
維拉妮卡夫人和埃米莉從前庭花園走近音樂室,隔著破損的落地玻璃窗,看見希貝兒正在彈琴。
琴聲充滿了思念、哀傷和憤慨。
她被琴聲感動,尤其當聽到“銀色珍靈曲”時,仿如見到希貝兒的母親。
想起當年她和丈夫私奔時,跑到鄉下一間小小的教堂舉行簡單的婚禮,她還記得那個古老的舊琴,五音不全,牧師臨時拉夫,找來希貝兒的媽媽彈奏結婚樂曲,那是她聽過最悅耳動聽的樂曲之一。
從那一天開始,她認識了希貝兒的媽媽,成為她的頭號樂迷。
若當時她聽從父母的安排,放棄與丈夫的一段情,嫁給一位貴族男子,今日她會如何?
會跟希貝兒一樣,充滿了思念和哀愁嗎?
如此一想,覺得自己不應該拆散相戀的情侶。但是,又怕兒子被品格不良的希貝兒影響,下半生過得不幸福。
苦惱的她,不知如何決擇。
她一直站在玻璃窗外,直至黎明將至,老媽媽從睡夢中醒來,見到維拉妮卡夫人和埃米莉離開的身影。
希貝兒猜不透她們過門不入的理由。
既無法聯絡冒牌貨,也收不到維拉妮卡家的任何回應。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距離債務到期日快到了,她心裡越是焦慮不安。
她四出找尋其他放債人,尋求他們的借貸,但是大家早己收到風聲,獅子頭要定她的大宅,故此沒有人願意借錢給她應急。
在她心灰意冷,準備與大宅玉石俱焚之際,維拉妮卡元帥派專員來見她。希貝兒十分緊張,待弄明白元帥的意思後,才高興起來。
元帥並不反對他倆的婚事,但聲言她嫁的是一個假扮馬裡恩的人,將來她和他是不會分享任何維拉妮卡家的榮耀與財產。隻要她同意這一點,她可以嫁給任何假扮馬裡恩的人。
希貝兒當然同意。很多人都反對沃特斯和希貝兒的婚事。
翠絲特夫人得知雷思麗的事件後,跟大多數人一樣,都力勸維拉妮卡夫人和沃特斯改變心意。但夫人經過反覆思量後,心意堅定。
婚禮並沒有花太多時間籌備,簡單而 重,來了近千位賓客,大家都是看在元帥的麵子出席,而元帥是為了妻子而出席這場婚禮。
婚後他倆一起居住在維拉妮卡大宅,初時她對於要與冒牌貨裝成情侶有點苦惱,不過她很快發現,冒牌貨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密密麻麻,白天大部份時間去了帝國醫學院,在家的時間幾乎都被維拉妮卡夫人占去,晚上隻睡兩三個小時,就會去地下室學習,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
希貝兒十分滿意這樣的處境,隻除了一樣:冒牌貨在婚前婚後,隻要一有機會,就會問她何時去找高材生?
這令她感到十分煩厭。
希貝兒剛剛嫁入維拉妮卡家,並得到元帥的答應,每月為她支付欠款,若現在就幫冒牌貨逃走,元帥一定會懷疑她。故此,一直拖延他。
維拉妮卡夫人為兒子的婚事操勞,整個人都累壞了。
在他倆婚後的第五日的中午(元帥於第三日返回前線),夫人突然心絞痛昏倒。當晚,帶眼鏡的醫生表示夫人的情況十分危急,可能看不到下一個日出。
冒牌貨心中大喜,整夜留在大宅裡麵的小聖堂,感謝一切的神明。
然而,維拉妮卡夫人挨過了這一關,她活下來了。
冒牌貨隻能寄望希貝兒。
然而,希貝兒的拖延終令冒牌貨更加心急焦慮。
希貝兒思前想後,決定幫他離開萊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