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是會在這種最落魄時重逢。”楚伯庸上前,抱拳在顏藍韻麵前作輯,驚奇的是顏藍韻竟然也回報以俯身行禮,他自嘲的笑著,俊朗的臉上還帶著無奈,“小姐貴為顏府千金,無須對我一下人行禮,在下實在擔待不起。”
下人?他竟無可奈何的以卑微的稱呼,去介紹自己的身份?她心中一陣酸楚,十年前惠妃被冠上間諜的罵名,隨即處死,他作為唯一的皇子,正是受寵時,出國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楚伯庸,就是太子殿下的最有力人選?然而世事難料,再多的努力都取代不了命運的捉弄,他被廢除皇子之位,太子的身份更是與之失之交臂,淪為宮中最不受待見的下人。
雖說平日裡並不用做什麼活計,可換取的,自然也會是最難以下咽的糧食,隻能勉強果腹,看他臉頰瘦弱,就可知道平時的待遇如何?恐怕就連宮中的丫鬟太監,都能隨便欺負他,給他臉色看吧?
然而,在顏藍韻的心中,楚伯庸的形象,早就在那晚的懸崖邊上,他英雄的出手相救時,留下很深的烙印,就算他的身份當真尷尬,她也絲毫不會介意,於是帶著安慰而堅定的語氣,她柔笑著:
“殿下乃是陛下的兒子,縱然暫時皇子位置被廢除,可就如同名稱一般,這隻是身外物,殿下身體流淌的血液,是與陛下的一模一樣,這是最關鍵的問題所在,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陛下雖氣,卻堅持將殿下養在身邊,這足以說明了還在念及往日的父子情分,殿下無須這樣自嘲,人生漫長,世事難料,遇到些艱辛也是理所應當。”
“顏小姐當真這樣想?”顏藍韻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楚伯庸的預料,要知道,他的身份如此尷尬,彆說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了,就算是卑微的小丫鬟看見他,都要肆意的嘲諷一番,而顏藍韻說話口吻平穩,不像是在說說而已,他詫異了,眼前的女人,當真跟世間那些庸俗不堪的女子與眾不同。
他俊朗的臉上,雖然被打後有些紅腫,可那難以掩蓋的帥氣英俊,卻還是在一次次襲擊著顏藍韻的心臟,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卻還要顧忌女子的矜持,而不敢表達心意,再者,她甚至都不知道楚伯庸的想法,不知道是否都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楚伯庸情緒有些激動,大概是被顏藍韻安慰的感動,竟然不由自主的上前,握住了顏藍韻凝脂般的玉手,沒有察覺到顏藍韻身體的顫抖,她曾麵對雪錦,時刻掛在嘴邊的男女授受不親,似乎在楚伯庸的麵前,並不奏效,她甚至就連警告都忘記了,隻是羞澀的任憑他帶著繭子,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手,臉頰像是被火燒一般的感覺,揮之不去。
“顏小姐今日一席話,對在下而言簡直勝讀十年書,本以為這個世上,除了會嘲笑在下,無視在下的人之外,絕不會出現知己,可顏小姐的出現,卻改變了在下的想法,顏小姐,多謝你願意鼓勵在下,如若在下當真還有恢複皇子之位的那天,顏小姐可否願意留在在下身邊,一生成為在下的紅顏知己?”
一生?紅顏知己?在顏藍韻的字典裡,男子若是這樣表達,那便是對她也有情吧?她咬緊嘴唇,心底小鹿亂撞的說出‘願意’,隨後,她有些嬌羞的將玉手,從楚伯庸的大掌中掙脫出來,提醒道:“殿下還請彆這樣。”
“嗯?啊!在下魯莽,不知道有沒有弄疼顏小姐?”親密的接觸被顏藍韻掙脫出手掌的動作驚醒,楚伯庸的臉立即紅了,他自我埋怨的尷尬一笑,急忙詢問道:“不知為何?每次小姐出現時,在下就總是會不受控製的去做一些事,並非是在下真的有意要輕薄小姐,而是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控製,小姐,請你原諒在下的莽撞。”
“殿下嚴重了,我隻是看現在天色不早,也是時候回大殿了,要是耽誤時辰,引起什麼誤會的話,那就不好了。”雖是這麼說,可也不過是顏藍韻隨便找的借口罷了,她是自己控製不了內心的小鹿亂撞,擔心在楚伯庸麵前出醜。
不過,還有兩件事,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詢問道:“我有兩件事不明,不知道殿下能否幫忙解開懸念?”
“懸念?顏小姐說的兩件事,有一件在下能夠勉強猜得到,是否,跟那日夜晚相見有關?”
“沒錯,如果殿下方便的話,可否解釋一下,那日為何會出現在戰場附近?而且殿下似乎對那片路徑很熟悉,竟然也知道是我軍跟敵軍戰局的分界線,明知道是那麼危險的地方,殿下還要去冒險?想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顏藍韻不相信楚伯庸是奸細,可也很好奇他出現的原因,按理來說,他雖然被廢除了皇子位,可是卻並沒有被丟到軍營中,身為宮廷中的人,卻出現在那裡,難道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嗎?
或許看出了顏藍韻的想法,楚伯庸也沒打算隱瞞,他有些無奈的解釋著:“換做彆人的話,就算是打死在下,在下也是絕對不會透露隻言片語,可小姐既然是在下的恩人,還是在下的知己,那麼在下的秘密,就算是告訴小姐,也無妨,沒錯,那天晚上,在下的確是偷偷溜出皇宮,故意去到戰局位置,為的,原本是想要混入敵營的。”
“混入敵營?難道殿下是想要挖掘敵營的秘密,從而幫助我軍的戰鬥?”戴罪立功?在楚良政的麵前立下一功,也好慢慢想辦法恢複皇子的位置,翻身?
楚伯庸會有這種念頭,按照常理來說,顏藍韻並不會覺得有多奇怪,女子會為了日後的生活更加光鮮,而選擇嫁給條件優秀的男人,同樣的道理,身為男人,自然也不會願意始終在被嘲笑的位置上,要是有機會,能夠恢複皇子身份,他怎麼會不努力?
可是,事實證明顏藍韻的想法有多荒唐可笑?因為楚伯庸繼續解釋道:“我的娘親,父王當年最寵愛的惠妃,會被斬殺的原因,就是因為被誤會成敵軍混入皇宮的奸細,為的,就是刺殺父王,可試想便知,要是娘親真的是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那麼為何一進宮的時候不動手?非得要等到在下十五歲!在宮中整整潛伏十六年,才想到要動殺機呢?娘親平時最疼愛的便是我,明知道行刺的風險太大,若是父王不念及舊情的話,說不定會連在下都一並處決了,娘親是絕對不會冒這份風險的,所以很明顯十年前,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隻可惜在下在皇宮中尋找了十年,都沒能辨彆清楚究竟誰,才是那個真凶?所以才像冒險混入敵營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當年的蛛絲馬跡,作為證據,幫娘親翻供?可惜,那晚卻出現了意外,在下雖然有幸救下了顏小姐,卻自己身受重傷,沒有辦法繼續潛入敵營,隻好回宮療傷。”
“原來殿下竟然是為了孝義,才想潛入敵營的嗎?”顏藍韻實在愧疚不已,她竟然將這樣一個孝順的男子,想象成那種期盼榮華富貴的男人?實現無意中撇到他胸口的位置,沒錯,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他被匕首刺得很深,甚至差一點就性命不保了,咬緊嘴唇,她道歉說:
“剛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殿下會有這份善心,惠妃在天有靈也能得到安息了,可是潛入敵軍的陣營,畢竟也是有危險的,殿下還請下次不要在冒險了,幫惠妃申訴冤屈的事,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還請殿下儘管吩咐便是,早就聽聞惠妃善良大度,甚至從不計較宮中下人的犯錯,這樣慈悲為懷的娘娘,我也希望她是被冤枉的,也希望這份冤屈,可以早一些被世人所知曉,也就不枉費殿下為了惠妃娘娘,如此奔波勞碌了。”
安慰完,顏藍韻還是有些擔心楚伯庸的傷口,這不過才三日,他就下床,並且還被人大了一拳,萬一扯動傷口的話,豈不是還會流血嗎?
“要是殿下不介意,我這就去找禦醫,討要一些止血,補身體的藥物來。”
“不必了,傷口已經在恢複,沒什麼大礙,而且像在下這種人,最幸運的,就是在被拋棄後,慢慢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一些用得上的藥草,在宮中草叢中都能找得到,自然也就不需要麻煩禦醫了。”
楚伯庸完全拒絕了顏藍韻的好意,不過他還有些好奇她的第二個疑惑,於是繼續詢問:“顏小姐的第二個疑問,又是什麼?”
“那天夜晚,殿下便救下了完全不動武功的我,可想而知,殿下是懂武功的,甚至,剛才在場所有的壞心腸公子哥們,都不見得是殿下的對手,但殿下卻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難道對於他們的欺負,殿下就不生氣?”
一個武功完全淩駕於敵人之人,卻寧願裝作不懂武功,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任人欺淩的廢棄皇子,到底為什麼寧願忍氣吞聲,也不願意施展武功,給欺負他的人一些教訓呢?難道都不覺得這樣的話,可能以後受到的欺負,還會少一些嗎?
然而,楚伯庸卻也隻是無所謂的笑著,似乎對於顏藍韻的問題,早就見怪不怪,也像是早就習慣了被欺負,他喃喃:“的確,若在下的武功暴露,勢必受欺負會少些,可那些人,無一不是在下幼時的玩伴,縱然他們不顧年兒時的友情,在下卻不能視而不見,若不是今日他說出羞辱我娘親的話來,我也是萬不能給他一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