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原本自己也正在看那道題的資料,見她來向自己借資料,便假裝輕鬆地說,自己已經會了,毫不猶豫地將資料借給了她。
後來領到試卷之後,證實那道題的確考了,而且分值不小。夜天因為把資料借給她了,所以完全不會,胡亂寫一通的後果,就是掛了科。不過,他並沒有把掛科的原因歸結到把資料借給了彆人,因為,他在考試的前一天還在玩遊戲,這次掛科,就算他在考試之前背下了那道題的資料,也免不了,算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此刻聽到她竟然因為此事而道謝,夜天反倒有些惶恐,不過想起了那時的情形,仿佛如在眼前,他心裡掠過一陣傷感。
“來,為了感謝你借給我資料,我敬你一杯。”那個女孩舉起酒杯,笑容甜美地說道。
夜天脫口而出道:“祝小媛你以後幸福。”和她碰了一下杯後,一飲而儘,然後借口上廁所,匆匆走了出去。他不得不走,他生怕留在那裡,會忍不住向那個女孩表白的衝動。
走到酒店外麵,微涼的夜風吹拂,夜天才總算有些清醒,剛才心中的那股衝動,才緩緩平息下去。看著星光黯淡的夜空,夜天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發酸,回想自己的大學生涯,覺得自己算是白白浪費了。整個大學裡,除了上課吃飯玩遊戲外,夜天再也找不到一些像樣的回憶。
聚餐之後,班上又組織了去KTV唱歌,夜天向來不擅長唱歌,每次到KTV,就是吃東西,當陪坐。這一次,也許是同學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唱歌,意義顯得不同,所以在同學們的鼓動下,夜天也不再向以往那樣堅決拒絕,唱了一首《離歌》,不過唱了一半,忽然聲音有些哽咽,難以為繼,匆匆把話筒交給室友之後,就走出了KTV。來到洗手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後,心情才算漸漸平息下來。
唱歌唱到淩晨三四點鐘,後來每個人都感到有些傷感和疲憊了,就離開KTV,彼此道彆一番之後,各自回了宿舍。接下來的日子,有同學還組織了畢業旅行,並且邀請了夜天一同前往。不過夜天實在沒有一點心情,就婉拒了。室友們也去畢業旅行了,隻剩下夜天一個人留在宿舍裡。
夜天隻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實在很沒趣,甚至還可能無意中傷害了同學之間的感情,隻想著儘快領了畢業證學位證之後,卷鋪蓋走人。而這一天,也終究來了。
領取學位證和畢業證之後,夜天和室友們道彆一番後,帶著行李,離開了學校。
夜天已經打好了主意,先回家鄉一趟,然後再想工作的事。
夜天買好車票之後,就給家鄉的三叔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中聽到夜天說自己的工作還沒有著落時,三叔的語氣變得微微有些冷淡,隻跟他說,要不要回去,隨便他吧。
聽到這句話,夜天心裡漸漸感覺到有些不是滋味。暗想畢竟隻是叔叔而已,彼此之間的感情,終究隻是僅限於此了。在夜天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小心出了車禍死去,對於父母,夜天也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夜天從小到大,是由三叔養大的。不過他的三叔之所以願意養他,主要是因為他家的房產、土地,以及賠償給他父母的那筆賠償金。
從小到大,三叔一家開始對他,就是把他當著一個外人。後來也是因為夜天讀書成績好起來之後,三叔似乎覺得他算是一個潛力股,才對他稍稍客氣了些。等到夜天考上了大學,三叔更是對他抱著極高的期望,希望他能夠有出息之後,好好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所以此刻,但他聽到夜天大學畢業之後,竟然工作還沒下落,他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語氣。
夜天聽了三叔的話後,原本打算退了車票,不回去的。但是想了想,無論怎麼說,自己也是在三叔家裡的長大的,現在自己畢業了,理應回去,也好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夜天於是坐車回家鄉去。
雖然沒有什麼好心情,但是坐車顛簸的疲憊,已讓夜天無暇去想太多的事,對於回家之後,怎樣應對三叔和應對親戚們的詢問,他心裡並沒有太好的主意,不過也很平靜,他想,一切就順其自然,該來的就來吧,他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經過兩天的顛簸之後,夜天終於帶著行李,走在了村路之上。
想起當初自己考上大學的情形,他心裡不勝唏噓。那時,夜天是村裡麵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所以很風光。三叔為他擺了慶賀筵席,全村人都來慶賀,所有人都說夜天將來一定最有出息了,三叔一家也跟著臉上有光。
那時的情形,如今仿佛曆曆在目。不過自己的境遇,卻已經是天差地彆了。雖然夜天毫不懷疑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但是畢竟現在,他還沒有找到。他料想按著三叔一家人的行事風格,他沒有找到工作的事情,恐怕已經在全村傳揚開了。
“不知道當初那些表麵上祝賀我考上大學,但是心裡卻暗自不是滋味的同村人們,現在看到自己,會不會冷嘲熱諷呢。”夜天走在村路上,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他們村裡,他的同齡人,現在有不少已經成家立業,孩子都有好幾歲了。甚至比他年紀小的,外出打工,也已經賺了不少錢。
現在這個社會,就是一個拜金社會,成功與否,大多數人的評價標準,就是以你賺錢多少來判斷,賺錢越多的人,就是越成功的人,這已經成為許多人的共識,不容置疑。金錢已經變成衡量一個人實力的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標準。沒錢沒車沒房,連老婆也討不到,出門在外,寸步難行。
對於夜天這個村裡麵唯一的大學生,那些沒考上大學的同村人,心裡不無一種嫉妒,因為嫉妒而生恨,因為恨而生出一種不屑和鄙夷。對於這些隻會拿金錢來衡量人的人來看,夜天大學畢業卻沒有找到工作,無疑是很失敗的。他們外出至少打工賺了不少錢,這些錢,就使得他們站在夜天麵前,很有底氣,對夜天加以鄙夷和嘲弄。
夜天深深知道這一切,也從來不害怕去麵對這一切。
剛走到村口之時,夜天便碰到一個長輩,從他們村裡的稱呼,夜天叫她四婆,也就是四奶奶的意思。
看到夜天提著行李出現,四婆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不無嘲諷地笑道:“喲,這不是我們的大學生嗎?怎麼回來了?”
夜天淡淡微笑道:“四婆,好久不見,你老人家身體還好嗎?我這次回來,是看三叔的。”
四婆哼一聲,又笑道:“夜天,你現在大學畢業,可是前途光明了,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裡高就呢?你有門路了,可不能忘記你的曉華二哥啊。”
這個曉華,是四婆的孫子,讀書完全不行,初中剛上完,就出去打工了。平時候說話談及,不少人總是拿上了大學的夜天來對比,這不僅使得曉華的爸媽一向不痛快,更使得他這個當奶奶的對夜天很看不順眼。夜天畢業沒有找到工作的事,她已經知道了,所以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對夜天加以嘲諷。
聽了四婆這話,夜天笑道:“四婆,你這話怎麼說的,我如果有什麼門路了,怎麼可能不記得曉華哥呢,你放心吧。”
四婆冷哼,斜睨著他道:“哦,這麼說,夜天你現在已經找到好工作了。但是我怎麼聽你三叔說,你的工作還沒下落啊。”
夜天不置可否地說:“現在我畢業了,工作還不是遲早的事,這個不著急,等我看了三叔之後,很快就會出去了。”
四婆聽得叫了起來道:“喲,我們的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工作沒著落,說起話來還是這麼自信啊。”
夜天笑道:“沒辦法,我就是這麼自信,習慣了,四婆,我就不和多說什麼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去忙吧。”
笑了笑,夜天便離開了。
四婆在他背後不屑地呸了一聲,鄙夷地說道:“什麼狗屁大學生,還不是找不到工作,我看他這大學是白讀了,就算僥幸找到份工作,恐怕賺的錢還沒有我家曉華多。”
夜天聽著這話,隻是不在乎地微微冷笑而已。他早已知道,有些人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你去和他們多說什麼,試圖想要說服他們什麼,隻是徒勞而已。
不一會兒,夜天便回到三叔家。
“三叔,我回來了。”夜天一進院子,就看到三叔正把牛趕進牛圈。
聽到夜天的話,三叔頭也沒回,隻是淡淡嗯一聲,算是回應。
聽到夜天的聲音,屋子裡三嬸和堂妹走了出來,三嬸倒算稍好,臉上勉強有一些笑容,道:“夜天,你回來了,正趕上吃飯,快把行李拿進屋去,收拾一下吃飯吧。”
夜天點了點頭:“嗯。”
三嬸推了旁邊的小女兒一把,道:“小珊,還不快給你你哥拿一下行李。”
夜天堂妹叫蘇小珊,聽了老媽的話,卻是傲然冷笑,不為所動。夜天見此,倒也不奇怪,他對這個堂妹的脾氣,早已經熟悉。這個堂妹和夜天的關係並不好。這其中的原因,也和大人們平時說話老愛拿夜天來做對比有關。夜天因為成績好,並且考上大學,就常常被拿來做對比,教訓那些讀書不專心的孩子,夜天算是躺著也中槍。這些不愛讀書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會對夜天有什麼好感。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蘇小珊。蘇小珊現在不過才上初二,但是已經很厭倦讀書,平時沒少被父母教訓。而父母教訓她時,總是免不了會說夜天怎麼怎麼樣?現在夜天大學畢業沒有找到工作,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反擊嘲諷的最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