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的首場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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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三,從上個周日到今天,我們公司已經在危機中度過了三天。我看著我的同僚,大家都是一臉疲倦,黑眼圈說明他們已處於亞健康狀態。我的老板正在籌劃股東大會,他和副總經理一大早就進了辦公室,現在還沒出來。

我在幫忙布置會議室。這次會議注定隆重,連一向躲在幕後的董事長也要出席。

“張姐,”我叫住正在擺放姓名牌的同事,“這裡應該是董事長的位子吧?牌子是不是放錯了?”

她看了一眼,肯定地說:“沒錯啊。”

“董事長是總經理的爸爸啊,為什麼會姓何?”

“哦,你來這兒時間不長,還不知道他們家的事。董事長當年是高總媽媽家的倒插門女婿,所以啊,高總是跟媽媽姓。”

我眨著眼睛想了半天,高Sir的身世還真是離奇。

“吳秘書!”樓下前台的娜娜跌跌撞撞地跑進會議室。

自從上次搞錯了客人的身份,我一看見娜娜跑到樓上就精神緊張。

“又出什麼事兒了?”我警惕地問。

“有、有位先生擅自闖了進來,我……好說歹說沒讓他進總經理辦公室,他在接待室等著呢。”

又是這種事,我覺得離挨罵不遠了。“他沒說是乾什麼的嗎?”

“沒有,他就說他叫歐陽俊,要見總經理。”

我愣住了。

他現身了,看來是時機成熟了。他會參加股東大會,說服一些股東倒戈,我的同事們這幾天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我去看看。”我說著就走向接待室。

我想過一百種和歐陽再次相遇的情景,最壞不過就是他和夏雪晴在我麵前大秀甜蜜。看來跟現實相比,人類的想象力弱爆了。站在會客室門前,覺得手有千斤重,很難推開那扇門。

“吳桐,你不能這麼慫。”我借用高Sir的話激勵自己。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門。

歐陽慌亂地看我一眼,忽地站起來,手足無措。那一瞬間,我覺得他還是以前那個把吉他當做整個世界的男孩子,怎麼也無法把他和運籌帷幄的商場高手聯係在一起。但也隻是一瞬間,因為他那一身西裝把我拉回現實:拜他所賜,我們整個公司的員工這些天不眠不休,幾近崩潰。

“來這兒之前我還在猶豫,看到你的時候要不要假裝很驚訝,”他自嘲地笑笑,“想想還是算了,我什麼都沒了,那些我曾珍視的東西,都沒了,就留下一份坦誠吧。”

“暗箱操作,開冷槍,這就是你的坦誠?”

“對不起。”

“我真的不能說沒關係。”

他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悲涼。“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就長大了。”

“我又不是彼得?潘,我沒有辦法不長大。”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謝了,我和我的同事共進退。”

“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他終於無法忍受我的刻薄。

“我說完了。總經理應該很快就到,麻煩你稍等一下,”我稍微停頓一下,補充道:“歐陽先生。”看到他苦澀的表情,我知道我成功了,我對他的新稱呼已經刺痛了他。可為什麼我笑不出來?相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身出門的時候,我仰頭看著天花板,想把眼淚倒回去。剛才的我用惡毒掩飾悲傷,但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偽裝都沒有用。

我攔住正要去會議室的高Sir,“歐陽俊來了,正在接待室等您。”

高Sir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留下一句“讓他直接參加股東大會吧”就自顧自走了。

會議室分為兩派,一派是以董事長和總經理為首的保衛者,另一派是歐陽這個侵略者。歐陽勢單,力卻不薄。他雄踞在長方形會議桌的一端,自信地看著坐在另一端的高Sir,就像捕獵者盯著他的獵物。其他股東們個個屏息靜氣,麵色凝重。

“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高Sir毫無感情的聲音打破會議室的寂靜,“歐陽先生,你想怎麼樣?”

歐陽的嘴角掀起一抹含義不明的微笑,“高總經理,雖然我手上的股份還沒有達到控股的數量,但是我相信,如果我現在把它們低價拋出,也會把貴公司攪得天翻地覆。然後我再趁虛而入,不出數日,勝源食品公司就會改姓歐陽。”歐陽依舊盯著高Sir。

我坐在高Sir的側後方,可以清楚地看見歐陽眼裡的狠毒,心裡不禁泛起一陣寒意。

“你就是來挑釁的嗎?”高Sir的聲音已經摻雜了隱忍的怒意。

“歐陽先生,”董事長開口了,“你年紀輕輕,做事竟有如此魄力,我倒是很佩服。不過我想,也許我們有雙贏的方法。我們可以……”

“不必了。”歐陽猝然打斷。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我也很好奇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就在剛才,我改變主意了。我放棄收購貴公司。”歐陽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餘下的事宜,諸位可以和我的助理協商處理。我會讓一切都恢複原樣,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歐陽接著說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這算什麼?就像是老虎千辛萬苦捕獲一隻羚羊,眼看就可以鎖其咽喉、噬其骨肉,這時,老虎竟站起來,華麗麗地轉身走了。什麼叫“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我們這些天的辛苦也可以一筆勾銷嗎?

高Sir起身追了出去,我猜他也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玩弄和羞辱。

“散會吧,大家辛苦了。”董事長的聲音裡裡滿是疲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在想年輕時的他是否也和高Sir一樣精力充沛。

股東們不明就裡地走出會議室。

“總經理,您找我啊?”會議結束不久我就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

高Sir難得地從他的辦公桌後麵走出來,端詳著我。我自問今天對歐陽的接待還算合理,不會又要挨罵吧?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高Sir冷冷地問。

“啊?”我看著他。

“彆裝,你知道是誰。”

他說的一定是歐陽了。他不會懷疑我是公司的內鬼吧?我和歐陽裡應外合,把公司攪得天翻地覆……哈,借我個膽我也做不出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

“我和歐陽……以前認識,但好久沒聯係過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今天表現得很好。”

我不解地看著他。

“據歐陽說,是你的那句‘我和我的同事共進退’喝退了他。雖然不知道真實原因是否如此,至少我看到了你的可靠。”

我愣住了。歐陽到底在想什麼?

晚上下班,走在路上總感覺有人跟著我。我回頭,看見一身休閒裝的歐陽。時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時的他也是這樣的裝扮,散發著書卷氣。

“你跟著我乾嘛?”我問。

“誰跟著你了?”歐陽煞有介事地以45°角仰望夜空,“你看今晚天朗氣清,月明星稀……我散步呢。”

看著他無賴的笑容,我知道,這個時候跟他爭辯是沒有意義的。我點點頭,轉身繼續走我的路。

“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年我過得怎麼樣嗎?”歐陽在我身後喊。

我停住,轉身盯著他的眼睛。“我隻知道你沒有做你最該做的事。”

“老妹兒,生活不會像你想的那樣一帆風順,我們總要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

“你不願意做嗎?我看你收購我們公司的時候,挺得心應手的嘛。”

“我也是被逼無奈。如果我的行為對你……你們造成了傷害,我道歉。”歐陽低著頭,聲音很輕。

我察覺到了什麼。“你過得不好對不對?”我問。

他不說話。

“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不回到原來的生活狀態呢?我還是喜歡那個想成為指彈吉他大師的你。”

歐陽看看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也喜歡。”

一輛出租車直奔著我們開過來,在我倆旁邊堪堪停住。車門打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出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她氣呼呼地質問歐陽,“還有,收購的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爸已經知道你失敗了!”

歐陽拉她,“回去再說。”

“等等,”她終於發現這還有一個人呢,她上下打量著我,“你是……吳桐?”

“……雪晴姐。”我並不熱情地打招呼。

“你該叫我一聲‘嫂子’。不過,”她看看我,又看看歐陽,“你們在這裡……”

“行了,快回去吧。”歐陽拉起她的胳膊,打開車門,把她連人帶聲音塞進了停在旁邊的出租車。

歐陽繞到車的另一側,對我說:“先走了啊,有空再見。”

我突然做了個決定。我說:“這個星期天晚上我會參加‘巔峰樂團’的第二場決賽,你來看好不好?”

歐陽的表情變得很驚訝,隨即淡淡一笑,“沒問題。”

出租車駛遠了,我還站在原地。我要參加比賽,我要幫歐陽回憶起站在舞台上演奏吉他給觀眾聽的感覺,我要讓歐陽回到他原來的樣子。

“真的?”何天磊興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你真的要參加我們的比賽?”

我鄭重地點頭,“我已經決定了。我們從今天開始就好好練習吧,今天已經是星期三了,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我掰著手指頭。

何天磊打個響指,酷酷地指著我說:“我保證讓你在三天之內變成‘吉他英雄’。”

我笑:“你以為我不懂吉他是不是?我才不信吉他可以速成。”

玩笑歸玩笑,認真起來的何天磊是個很靠譜的人。他先讓我彈了一段曲子,看看我的水平如何。接著,他就按照我的能力修改錢勇的吉他譜。他在保持原曲特色的同時,儘量降低難度。但是,作為主音吉他,必須保留中間的那段solo。

“這是最出彩的部分,你要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在這上麵。”何天磊把譜遞給我。

我拿起吉他,試著彈奏一遍。整體的難度適中,其中幾處不熟練的地方如果多加練習,應該可以駕馭。

“很好很好,”何天磊笑著鼓掌,“不過,有幾個地方的節奏有點混亂,我來給你示範一下。”

何天磊彈奏得很輕鬆,輕重緩急都控製得恰到好處,我認真地看著他的指法,默默記下。

一曲終了,我笑著說:“太打擊人了,我什麼時候能達到你這水準啊?”

他看著我,“溫蒂,你最近好像變了很多。”

“啊?有嗎……”我低下頭。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都很少有表情。現在,你已經會表達你的情緒了,還會開玩笑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導致了你的改變,但我覺得這樣的你很好。”

不知道這算不算誇我呢?反正我很不好意思。

我掩飾著說:“我再練練吧。”

“哦,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他跑回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本子。

“我的日記?”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葉欣怡給我的,我沒有偷看啊。不過,為什麼會在她那兒?”

“你還記得那次陪我回原來的住處找東西嗎?”

“當然記得,那個阿姨人很好。”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就是葉欣怡的媽媽,我住的就是葉欣怡的房間。我的日記落在他們家,不知怎麼就到了葉欣怡手裡。”

“這也太巧了吧?可是,那個時候你們又不認識,她為什麼對你的日記感興趣?”

“可能……是對我日記裡的內容感興趣吧。”我摸著日記的封麵。

“哦,對不起,我不是刺探你的隱私……”

“其實也沒什麼,這裡麵記的是我學吉他的那段日子。我的吉他老師,是鄰居家的哥哥……”

我慢慢地講述著和歐陽有關的那些事,何天磊靜靜地聽著。我曾以為不會把這些事講給任何人聽,我會永遠把它們藏在心裡,欣喜或悲傷,都隻有自己品嘗。沒想到,對著何天磊,我可以這麼自然地說出心裡的秘密。也許,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下班就到neverland基地和大家一塊排練,晚上回到家在何天磊的指導下繼續練習。《綠光》這首歌節奏感強,速度較快,剛開始和其他樂器合作的時候,我跟不上大家的節奏,手忙腳亂。何天磊讓其他人都停下來,隻有菲姐的鼓陪我練習。我和鼓聲配合默契後,又逐漸加入其他樂器。這樣練了幾次後,我終於可以融入樂隊了。

我抹了一把鼻子上的汗,眼前出現一張紙巾,是辛雅遞過來的。

“謝謝。”我接過紙巾。

“不客氣。咳,我收回我上次的話。吳桐,你是個夠意思的好朋友。”辛雅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笑了。

“嗬嗬,辛女俠,人家願意做你的朋友嗎?”蚊子向辛雅挑釁。

“你是不是又皮癢了?”辛雅伸手掐蚊子的胳膊。

“我錯了我錯了……不鬨了不鬨了……哎呀,我的貝司……”蚊子求饒。

“緊張嗎?”何天磊小聲問我。

此時的我們站在舞台側麵的等待區。為了營造激烈的比賽氛圍,欄目組把這場比賽定位成擂台賽,擂主正在賣力表演,而我們攻擂的選手也站在旁邊欣賞著他們的音樂。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上台之前我還好好的,現在看見人山人海的觀眾,我的心裡開始打鼓了。

何天磊攬過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就當成是平常的訓練,彈錯了也彆慌,接著往前彈。”

我點頭。

輪到我們了。我看著指板,深吸一口氣。菲姐的鼓棒輕敲,表演開始。我數著節拍,適時開始彈奏我的吉他。何天磊一開口,我就進入狀態了。他自信的歌聲,平穩的氣息,還有他和觀眾自然的交流,這一切消除了我的緊張情緒。我忘了自己置身比賽的舞台,忘了殘酷的賽製,忘了自己是個並不出色的吉他手,隻記得練了無數遍的吉他譜。我認真地演奏,沉浸在音樂的快樂中。

“Guitar,吳桐!”何天磊指著我,用丹田氣息介紹。

我上前一步,以吉他高手的姿態展示我的solo。掌聲雷動,我覺得熱血在沸騰,左手的手指在指板上來回移動,右手夾持撥片撥動琴弦,製造出帶感的旋律。

“貝斯,陸子文!”何天磊又指向蚊子。

低沉的貝斯聲馬上就取代了我的主音吉他,我也鬆了口氣。

我們這一組都表演完畢,站在舞台前方聽評委老師的點評。評委老師都是知名度很高的歌手,其中一位是搖滾歌手,大家都叫他“威哥,”他重點點評我們neverland。

“前幾天聽說你們的主音吉他錢勇負傷了,當時我覺得壞了,要出事兒了。再找一個主音吉他,一個是技術不一定趕上錢勇,另一個是默契不夠。剛才,你們的主音吉他一進,我這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太穩了,太和諧了。”

何天磊笑著說:“謝謝老師。”

“彆謝我,謝你們今天的吉他手。叫‘吳桐’是吧?”威哥看著我。

“呃,對。”我回答。

“彈吉他幾年了?”

“很久沒彈過了,高中的時候練過一年左右。”

“嗬,一年練成這樣,很不錯啊。雖然編曲很簡單,但是演繹得很棒。拜的什麼名師啊?趕明兒我也跟他學兩招兒。”威哥笑得很爽朗。

另一位美女評委阿萱笑著打趣:“吳桐,威哥已經被你嚇到了,他覺得自己的江湖地位不保了。”

“不不不,我這是活到老學到老。”威哥辯解。

“其實,我今天也有邀請我的吉他老師來這裡看我比賽。我不知道他來了沒有,因為觀眾好多,我找不到他。不管他有沒有來,我都想告訴他,站在舞台上彈吉他的感覺真好,我希望他也能找到他的舞台。在我心裡,那個專心彈吉他的他,是最好的。”我說出這段話時,全然沒有注意到何天磊的反應。

“好,下麵我來宣布這一組的比賽結果。”評委阿萱說,“哎呀,我都好緊張。我舍不得你們每一個人,但比賽就是這樣,總會有人離開這個舞台。”她深吸一口氣,“請neverland和飆樂隊上前一步。”

我們走到前麵,屏息等待宣判。

“你們兩隊……”她停下來,我覺得自己都快窒息了,“成功晉級!其他樂隊淘汰。”

我們開心地跳起來,在舞台上抱成一團。

比賽結束後,我們走出演播室。竟然有一對情侶過來向我要簽名,我惶恐地寫下“吳桐”兩個字,他們感動得不得了。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想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寫錯。

辛雅撲進等在外麵的錢勇的懷裡,“??(韓語“哥哥”),我們晉級啦晉級啦!”錢勇說:“我知道,今天neverland太帥了!”他看向我,“吳桐,謝謝你。”我笑說:“沒事兒。”

蚊子把貝司塞給錢勇,“你們倆彆在這兒膩味了,快幫忙搬樂器!”

辛雅破天荒地沒有反駁蚊子,而是把貝司挎在了自己肩上。錢勇又把辛雅的電子琴奪了過來。

“你們倆不秀恩愛會死啊?”幫菲姐搬架子鼓的蚊子徹底無語了。

“何天磊呢?”我問菲姐。

菲姐向後麵抬抬下巴。

我看到那裡有一堆人,女性居多。看來何天磊是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要簽名呢,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我們交換了一個“等他沒戲”的眼神,走出電視台。

在電視台門口,我看見了歐陽。他看著我,嘴角掛著微笑。

“你們先走吧,我有點事。”我對大家說。

“那你的吉他我們幫你拿回去吧,”蚊子說著就開始對著自己全都占用上的雙手左右為難

菲姐拽住他,對我說了句“那我們先走了”就和大家一起走向運送樂器的麵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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