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狗止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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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

世上還有什麼比刀更凶狠的武器。

它簡單,鐵匠鋪裡二十文錢就能打一口好刀。

它普遍,上至聖地道場的大能武體鎮山河,掌刀辟乾坤,中到山海間的刀客一言不相和,怒起斬頭顱,下至市井屠狗輩,逢年見血光。

它無處不在,大凡這世上最讓人難受的東西,無不借刀之名,冷風如刀,愁思如刀,笑裡藏刀。

我要說的這把刀,很平凡,是一個老鐵匠打出來的刀,鐵匠到處都是,但是絕沒有一個鐵匠能打出斬神的刀,這把刀就屠過神。

有刀就有刀客,有刀客就要分個高低,在山海界有一個隱士大聖撰寫一部叫做【碑林】的書,【碑林】記載了山海界不同領域的人和兵器,其中最主要的三部分彆為【兵神譜】【暗器譜】【奇人大觀】

在【兵神譜】中,占據第一的就是我要說的這把刀,數百年來,第一的位置從未動過,這把刀的主人卻換了三個。

奇怪的是,刀是第一,人卻一直是第二。這三個人被戲稱“刀中狀元,人中榜眼”

更奇怪的是,沒有人見過這把刀,他究竟是個什麼樣,有多鋒利,看來隻有刀下之神鬼才知道了。

時間:除夕夜。

地點:山海以北,死人穀。

決鬥項目:刀。

決鬥人:公孫薄命,張老實。

時近除夕。

下午。

大殿裡什麼擺設都沒有,隻有一個人,一個老者。

老者一身黑衣,黑發黑須,刀不在身上,但是他整個人卻如同一把玄黑的刀,不老的刀。

不老的刀現在有些老了,他在思考。

可以說,無論是人或者是人生,都值得讓一個人安靜下來思考,但是他在思考什麼,是人,人生。

都不是,是死。

死。

這個字眼不是很多人都喜歡思考的,倘若進入那種狀態,無論再堅強的人都會被一瞬間打垮,沒有人想死,老人就更不想死了,他們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想活。

但是戰書已下。

公孫薄命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睛不再如刀一樣的鋒利,儘管他曾一度認為,不管是沒見過血的雛兒還是以血鑄就的刀神之名,都必將要有刀一樣的精神,要有氣勢和殺氣。可是現在這把刀就像雪藏在刀鞘中很長時間,生鏽了。

他已經是天下第一刀,刀神的稱號已經像一個好看的帽子,被他戴在頭上數十年,他為何還要挑戰“人中榜眼。”

狀元挑戰榜眼,實在是一個奇怪的想法,可他並不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比誰都要穩重,理智。

他正思考著,一個比他更老了人恭敬的走了進來,他走得很慢,什麼時候抬腳什麼時候落腳就像事先計算好的一樣。

因為這是一種恭敬,在神麵前,怎能不恭敬?走進大殿之後,他就已經能感受到圍繞在周圍的霸氣和傲氣。

“說。”公孫薄命淡淡說著。

老人低下頭,小聲道:“請帖已經發出去。|”

公孫薄命道:“發了多少。”

老人聲音更小了:“一張都沒有。”

這實在是一個矛盾的說法,全發出去了,卻是一張沒發出去,公孫薄命沒有說話,他在等他的老仆把下麵的話說完。

老仆繼續道:“發往各地的請帖都被一個人劫走了。”

公孫薄命點了點頭,突然冷笑道:“是他。”

“是他,這世上恐怕就隻有這個人最無聊。”

公孫薄命同意,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道:“請帖被他劫走,和全發出去沒什麼區彆,而且由他的手發出去,我想就算不想去的人,見到是他發請帖,也都會欣然前往。”

老仆道:“他真是一個無聊的小夥子。”

公孫薄命道:“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他算是活得最長的無聊的人。”

老仆點頭,道:“因為他是一個有趣的無聊的人。”

公孫薄命道:“不管怎麼樣,一個有趣的人,就算他無聊了些,彆人都不舍得殺他的。”

朔風怒吼,彤雲四合。

大漠到了要下雪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的夜晚是比任何地方都很冷酷的,冷風如刀,大地如俎,人如魚肉。

到處是咒罵和哀嚎。一行浪客裹緊了棉衣鑽進了客棧裡。

大漠裡隻有有一這家客棧,在印象裡,大漠裡的客棧一定是那種沙子當地板,泥土當牆院的破落樣,這裡卻不是,客棧外層雖然是土牆,裡麵卻很整潔,而且布局也甚為順眼。

這個時候,門已經失去用處,風像野獸一樣凶狠得撞開門,把客棧裡的人包圍,每個人都不免罵上兩句,該死的風,該死的天氣,真該死。但是罵到一半,嘴裡就吃了沙子。

有人說風是天上的風神作弄,風神長得什麼模樣呢?

風伯者,飛廉也,神禽,能致風氣,身似鹿,頭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

又有人說,風神狗身人麵,其行如風,則天下大風。

既然是神,那就絕不是用來罵的,所以客棧的掌櫃找了三個屠戶,牽出三條黃身長毛的成年狗,在門前砍掉了頭,血噴在地上,風果然就小了很多。

掌櫃說:“每當這個時候,總要殺幾條狗祭拜風神。”

大漢們很高興,一些前來死人穀觀戰的人也很愉快的喝著酒,門被關上之後他們就更活躍了,有人結成團討論這次狀元和榜眼誰能勝。

有討論就會有不同的意見,不同的意見沒辦法調和的時候。好在聰明的祖先發明了一種可以調和這些矛盾的方法,這個方法即使失去了原來的意義,卻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

賭。

相爭錢財者,賭。相爭性命者,賭。

有人說狀元已老,這些年沒出過居第,刀一旦入鞘,水和氣就能讓其生鏽,有人說榜眼就隻能是榜眼,永遠都不能是狀元,更何況是刀中狀元人中榜眼,有這把刀的三個人從來沒有打敗過曆來被奉為刀神的人。

所以這次盤口就比較均,堅持張老實能勝的人稍微多了一些,盤口定在了一賠一五。

眾人喝酒,吵鬨的時候,就見一個少年走了進來。他帶著笑,誰都會笑,所以笑笑並不稀奇,沒人注意他。

這個少年一身黑衣,領子卻是極白,黑發如墨,雙眼帶著笑意,嘴上更是。他走進來的時候就要了一小壇高粱酒。

“姑娘大腿白又滑,抱完大腿乾點啥,乾點啥呀,乾點啥???”

四周的吵鬨聲中終於開始有了淫詞穢語,男人們聚在一起若是熟識了必然沒譜,一群粗漢在一起能文雅起來才怪。這少年樂悠悠的聽著,他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桌在上的酒壇,筆直的竹筷竟然斷作了三段。然後他便大聲道:“外麵黃犬誰殺的。”

在眾多狠角色之中說這句話,當真是不想活了,有些人這麼想。

安靜了。

少年微笑起來,這本就是他要追求的效果,然後他便接著說:“誰殺的。”

“屠夫殺的。”

“這就不好了,屠夫在哪裡?”

“走了。”眾人懶得理他,繼續大口的喝著酒。

“太不好了。”少年搖著頭,依然笑著,但是這時他隻有笑聲,卻再也沒有笑容,“屠夫走了,就要把讓他們殺狗的人找出來。”

一個魁梧的大漢猛的一拍桌子,瞪眼道:“你這娃好不知趣,吵吵鬨鬨的讓人討厭。”

少年也學著他瞪眼道:“你說我吵鬨,你們豈非比我更吵,我早就不耐煩了。”

“那你想怎的。”大漢又是一拍桌子,這次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少年嘴角一撇,笑道:“隻不過想找讓屠夫殺狗的人出來。”

一個雙眼陰鷙,身穿白衣的瘦子饒有興致的摳著指甲,突然輕聲道:“狗是我們這些人讓屠狗的宰的,你一定是想讓我們給狗道歉嘍?”

少年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

眾人冷笑一聲,又繼續喝酒,這次他們叫得更大聲,他們當然知道來這裡的都是山海界喜歡趕熱鬨的修者們,這個少年也必然有些修為,隻是覺得這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夥子能逞什麼威風。所以絕不會有人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傳出去也不好聽。

可就在這時,這少年說了一句話,讓他們沒了理智。

“道歉自然是要的,但是我要的是你們要給這三隻黃犬披麻戴孝,最少要守孝三年。”

那大漢又站起身來,徑直往牆角少年的桌子上,看著桌上那一小壇高粱酒,鄙視了一眼,故意把自己一身帶著汗的雙臂露出來了,遒勁的肌肉如同老樹,還冒著手指粗細的筋,

“我看你這小娃,是不會喝酒,喝一口酒就要說醉話,且看你是小孩,不與你計較。”

“那就要多謝大哥了,既然不計較,那麼就趕緊找個布莊,扯幾匹上好的白布,再請一批和尚道士念念經咒,先超度亡魂,你們再給三個枉死的黃犬弟弟守孝。”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特彆是沒有耐性的人,沒有耐性的人喝了酒當然更沒有耐心,火爆的脾氣一上來,大漢瞪眼喝道:“我把你這欠揍的嘴割下來下酒!”

殺了狗,風伯似乎還不滿意,那門猛然被撞開,狂風湧進風沙,大漢的一拳比風更猛烈,這其中當然夾著玄氣。

少年身前的桌子被玄氣撞個粉碎,但是少年人卻早已不見。

大漢瞪著眼,正要罵出口來,突然覺得背後一涼,回頭看去,隻見一道玄氣如同黑夜裡的流星一樣,雖小,卻帶著恐怖的壓力,他再想躲已經來不及,正麵被這道玄氣插進了了右臂中,如鋼鐵般的右臂上插著一根斷了的筷子,他疼得酒都醒了。

大堂傳來一聲驚呼。

眾人看得明白,這大漢的步子拳法應該是來自東土的泰山拳派大宗,身上帶著的修為足以撐開三道護身玄甲,竟然被這少年一根斷了半截的筷子輕易破開。

如果這少年想奪他咽喉,簡直比折斷筷子還簡單。

這人的來曆絕不簡單,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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