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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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然落儘,曾經西方的大紅大紫,漫天璀璨的雲霞已經成為過去,而人世間,又有什麼東西是不會成為過去的呢?那些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曆史,在時光的腐蝕下,終有一天也會像堅硬的石頭,長滿苔蘚,碧綠的煥發出現時的生機。

暗淡下來的天上,有月升起,像一把銀色的鐮刀,磨得鋥亮的刀刃,源源不斷地放出清冷的銀光,大地上已是萬家燈火,微弱昏黃的燈光,一簇簇的,像是熟睡了,可是這昏黃的燈光始終不如月亮的銀輝來的廣闊,來的純淨,月光像一層輕紗將這世間籠罩,無論平平淡淡的農夫,還是爾虞我詐的爭權者都蟄伏著,等待著太陽一出來,顯露出本來的麵目。

這世間之事,錯綜複雜,誰又能真正看清?

大堂內仿若有風吹過,暗夜的昏黑,在門外的腳步悄然響起。

孟少遊腦海中似乎有千萬個念頭升起,卻又一瞬間蒼白空洞。他木然的坐著,心裡亂成一團,整個大堂空闊的安靜,四周一片死寂,仿若屏蔽了聲音,暗淡的光線射在他的臉上,臉上的肌肉似乎有痛苦的抽搐。

“你是否還為孟浪......你父親的事耿耿於懷?”

沈家主低沉的聲音響起,沉重而滄桑。

孟少遊抬起頭望家主一眼,沈家主蒼老的麵龐上異樣的柔和,心裡忽然升起溫暖的親近感。

“我有一事不明,懇請家主指點迷津。”

孟少遊忽的抬起頭來,緩緩地道。

沈家主微微頓首,雙眼睿智的光芒一閃而過,道:“你且說來。”

孟少遊深吸口氣,隨即問道:“為了幫派利益,就可以隨意的犧牲掉個人麼?”

沈家主沉默了一會,許久,才緩緩開口,他沒有回答孟少遊的話,而是問道:“你所說的犧牲,可是指你父親孟浪的事?”

孟少遊點點頭,“是!”簡短的回答。

“若當時你是朝雲宗的宗主,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你會怎麼做?”沈家主嘴角一絲睿智的微笑露出來。

孟少遊身子震了一下,如若自己和宗主調換位置,麵臨這抉擇,又該如何選擇?一邊是宗派的生死存亡,一邊是門下弟子的生命,該如何選擇?對於一位宗派的掌門來說,又有什麼比宗派的興亡還更大的事呢?身為宗主選擇前者無可厚非,可以說換做任何一個掌權者都會這麼做的。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去怨恨呢?

沈家主看著孟少遊左右為難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怎麼樣,很難選擇吧!”說完歎了口氣道:“身為一宗之主,任何一個決定都不是輕率而為的,肩負著一個宗門的擔子,有的時候,必須違心做一些不得已的事,畢竟所負責的是一個宗門,這邊是身居高位所不需付出的代價吧!”

孟少遊心有不服道:“宗派之戰卻要依靠個人的生死來化解,未免有些小氣,而一味的退讓隻會增長敵方的囂張氣焰,使其更加肆無忌憚,今天用人命化解,明天呢,後天呢?”

沈家主臉上掛上和藹的笑容,反問道:“你認為就憑一個孟浪,真的能化解一場宗派的危機麼?昊天宗若真的想滅掉朝雲宗,真的會因為你父親的死,而退回去嗎?”

孟少遊呆呆的愣在那裡,茫然的道:“家主的意思是——”

沈家主擺擺手嗎,微笑道:“且不說昊天宗的目的如何,咱們隻說你的父親,你認為你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

孟少遊想起父親死前剛毅的臉龐,不由得挺起胸膛,眼中精光閃現,一字一頓的說:“我父親雖然身份低微,但他行得正,站得直,是個鋼鐵般的硬漢子。”

沈家主微笑點頭,拍拍孟少遊的肩膀,道:“我再問你,你父親對朝雲宗的感情如何?”

孟少遊緩和下來,道:“朝雲宗是我父親唯一的家,他一生儘職儘責,對朝雲宗可算是付出了一切。”

沈家主輕嗯一聲,道:“好,那麼,你和你父親比起來,誰對朝雲宗的感情更深一些?”

孟少遊想也不想道:“自然是我父親!”

“既然如此,我來問你,若你父親死之前,朝雲宗有難,要你解救,不過可能付出生命,你回去做麼?”

沈家主似輕描淡寫的問道。

孟少遊道:“若能解救朝雲宗,就算要我付出生命,我也心有榮焉!”

沈家主眉毛一揚,道:“你為朝雲宗付出生命,心有榮焉,更何況比你更在乎朝雲宗的你的父親呢!”

孟少遊隻覺腦海一空,呆呆的怔住了。

沈家主聲音轉柔,道:“對你父親來說,能夠為宗派付出生命,又何嘗不是一種榮耀,天下間有很多人對所屬宗派有著極深厚的感情,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宗門,被說是一死,就算是千死萬死又有何妨!”

“你要學會體諒,難道你的父親願意看著你,與他可為之死的宗門分裂嗎?”

孟少遊低下頭,臉色一變再變,久久說不出話來。

沈家主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到窗前,望著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夜色,歎一口氣。孟少遊趕緊站起身來,默默地站在沈家主身後。

外麵夜色已彌漫滿地,天上星星點點,整個驪婁山都被淡淡的月光籠罩著,議事堂建在驪婁山的至高處,所以放眼望去,四野無邊,整個驪婁山籠罩在濃霧之中,讓人產生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半響,沈家主低沉的聲音傳來,“從這裡可以看到整個沈家的布局,沈家無論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住在這裡,我身為沈家一家之主,就必須凡事先為他們考慮,你仔細聽,聽到些什麼?”

孟少遊有些疑惑,但還是靜下心來仔細聽著,四周一片靜寂,時有蟲鳴鳥叫的聲音響起,微帶些涼意的風吹過耳際......

“我聽到了,鳥鳴聲、風聲、蟲鳴聲。”孟少遊恭敬的道。

沈家主搖搖頭,微微一笑,道:“用你的心去聽,去感受,告訴我你能聽到什麼?”說完閉上了雙眼,像是傾聽著什麼。

孟少遊麵色鄭重起來,收斂心神,仔細的聽著,出了先前聽到的風聲之類,還似乎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樹木的落葉聲,以及風吹動落葉在地上留下的沙沙聲。孟少遊剛要回答,隻聽身邊的沈家主飄渺的聲音傳過來——“你不夠靜心,放開心中一切的想法,設法把自己融入到周邊的環境中。”

孟少遊深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靜下心去,腦子裡什麼都不想,慢慢的進入情境,可是耳中聽到的無非還是以前說的幾種聲音,要說區彆也隻是比以前更能聽到一些細膩的聲響罷了,聽著聽著,孟少遊突然一陣心煩意亂,悠悠的歎口氣嗎,睜開雙眼。

沈家主也於這時睜開眼睛,衝孟少遊搖搖頭,道:“是我太過心急了,你一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夥子,如何能有如此感悟呢!”

孟少遊忙解釋道:“家主,我這人從小就笨的要命,進不到您說的那種情境也是很正常的,讓家主失望了。”

沈家主擺擺手,道:“你要記住,修道不在聰明或笨拙,而在用心!”

孟少遊應聲是,一副受教的姿勢。

沈家主點點頭,突然道:“你能否聽到外麵風聲中夾雜的人聲?”

孟少遊仔細一聽,確實隱隱約約的能聽見一些人說話的聲音,點點頭。

沈家主接著道:“其實我要你聽的便是這夾雜在風聲中的人的聲音,山川萬物,因為有了人才有了靈性,你看這驪婁山,綿延百裡,我沈家在此繁衍生息已近千年,我身為傳承下來的沈家之主,我有我的職責,若是有一天,遇到了朝雲宗異樣的情況,你說我是保存傳承近千年的沈氏香火,還是為了區區一個人,使我沈家麵臨萬劫不複之地!”

沈家主的話句句鏗鏘,每一句都像一陣雷炸響在腦海中,看著沈家主蒼老的臉上的堅毅之色,孟少遊心裡一塊不知名的地方,像是被無數的戰車轟鳴碾過。

孟少遊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許久的沉默,半響,孟少遊挺身而起,恭恭敬敬的行一大禮,道:“多謝家主指點,小子受教了!”

沈家主讚許的點點頭,輕聲道:“現在朝雲宗正麵臨著巨大的災難,你明天就同沈家眾弟子一道回朝雲宗吧!”

孟少遊應聲是,突然抬起頭興奮得道:“這麼說,家主答應幫助朝雲宗了?”

沈家主笑著道:“我要沒答應,還苦心勸你做什麼!”

孟少遊看著沈家主慈祥的臉,心中一陣感激,身子躬下,道:“多謝家主!”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沈家主微微一笑,對他揮了揮手,道:“夜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孟少遊欣然告辭,走出來深深地吸一口氣,心結解開,隻覺得換了一副新的天地,萬物都新奇的可愛。

沈家主望著孟少遊離去的背影,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既然你選擇了朝雲宗,就讓他在朝雲宗生根吧!隻是你會原諒我這個作爹的麼?”

漫天匝地的黑暗之中,還是有微弱的星光透了下來,萬物開始沉睡,夜晚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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