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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景瑞小區內，林宅。
昨日麻將連輸了幾把的餘圓，為了洗刷昨日的恥辱。在用過午餐後不久便一個電話召來了住在隔壁的女人，在她家大廳擺起了麻將桌，挽袖子摩擦手，力戰群雄。
“園姐，看來你今個的手氣也不太好啊。”
“實在不行就彆打了，我看你輸的臉都黑了，看著都讓人心疼。”
“用不著！”
餘圓抬起眼皮，涼涼的掠了眼，站在一旁說風涼話的女人。
就你話多！
活該你輸得比老娘還慘！
“園姐，該你了。”
想事情時走了神，等左邊的女人提醒，餘圓才回過神來。她伸出手摸了張牌，垂眸一看是張東風。
十三幺！
這一盤還不讓老娘連帶本利的贏回來！
“糊了……”
“啊——”
餘圓的話語，被另一道響徹了整棟房子的尖叫聲，完全掩蓋住。
或是連輸了一中午，好不容易摸得一手好牌，運氣峰回路轉回來終於能見開糊了。餘圓在砸下東風那張牌時，麻將桌居然哢擦了一聲，一邊的桌角斷裂，整個牌麵亂成一團。白綠相接的麻將，像是落水的豆腐骨碌碌的滾落了一地。
“……”
眾人，鴉雀無聲。
“園姐，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
餘圓半垂著臉，在椅子上呆坐了整整半秒鐘。
等她抬起頭來時，整張臉陰沉的如同風暴雨來臨前的征兆。踢開落在鞋子上的麻將，餘圓一陣煙地衝上了樓，留下幾個女人一陣竊喜的笑。
一腳踢開緊閉的房門，餘圓低吼道：“易舒洛，你又鬼叫什麼！”
陽光甚好的房裡，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少女，坐在電腦前笑得臉上能開出一朵花來。
她指著電腦，說話都亂了套：“嬸子，你快過來看啊。我的天，你知道我看見什麼了嗎！”
“你看到什麼了。”
餘圓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進去。
電腦屏幕上，一個網站版麵中撰寫著一段，招聘啟事。
——本公司現向全市招人，有意者請在本月三號早上八點，到瑞風街星河傳媒集團一樓報名。
“嘿嘿嘿，我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終於讓我等到了這個打入他們內部的機會！”
“嗬嗬嗬——”
餘圓按壓著手掌上的骨關節，響得哢擦哢擦聲。
她揪住易舒洛的耳朵，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在說著：“你個臭丫頭，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手好牌！你知不知道，我就等著靠那局來力挽狂瀾，洗刷昨天和今天的恥辱了！你什麼時候不給我嚎，偏偏要在老娘快糊了的時候嚎！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的耳朵割下來，拿去鹵了下酒菜啊！”
“嬸子，疼啊……我的耳朵一點都不好吃，你想吃鹵味我現在就給你去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下我這不爭氣的耳朵吧……”
易舒洛疼的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然而易舒洛求饒的重點錯的還不是一般的離譜。
在餘圓的一頓餘氏調教下，等易舒洛成功解放自己的耳朵時，那厚度都腫的還真像一隻豬耳朵……
在招聘會來臨前，易舒洛在這幾天內大門不邁，蹲在房間裡將‘如何能被領導選中’，‘如何快速夾到娃娃’，‘如何博得領導的心’的幾套攻略一字不差的看了個遍。
和同組寫手陌陌語音聊起，她決定要改行的事。談話間說起攻略的幾個套路，陌陌嗯了聲，話道：“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其實吧，這個道理和夾娃娃差不多。”
“怎的說？”
“無論前麵如何，到最後不都是讓老板給看中。你看，咱們去夾娃娃的時候，不都是先看顏值都決定要不要下手。如果你長得醜，彆說聘請你工作了，看著你的臉都吃不下飯，壞了心情。”
陌陌：“……”
估計也就易舒洛能說出，這樣任性的理論來。
等待的時間漫長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河傳媒招聘會的那天，易舒洛又犯了蠢。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我，唔唔唔……”
塞得滿嘴巴都是的易舒洛，還真噎到了。
餘圓連忙遞了杯牛奶過去，易舒洛接過後，仰頭沒幾秒就咕咚幾聲給喝完了。
“早餐是沒人和我搶，工作就有人和我搶了！”
她明明記得昨晚睡覺的時候定好了鬨鐘，就怕自己睡過去了趕不上招聘會。要不是前一天就和嬸子打過招呼，早上嬸子來叫自己，恐怕自己這會兒還在夢鄉中與周公聊天說地……
“嬸子，我出門了。”
咽下最後一口糯米飯，易舒洛擦了擦嘴，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包向外跑去。
瑞風街，是這前幾年修建剛完成的街道區域。
星河傳媒集團就處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搭乘計程車來到招聘會現場時，大樓外麵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隊。
來參加這場招聘會的人絡繹不絕，各色各樣的妹子聚集在一塊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麼美女選舉會呢。
星河傳媒集團，在國內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公司。
旗下簽約了無數當紅藝人，設有專業的培訓班，更有一套獨立的打造方式。
在他們公司旗下當屬顧凜和蘇遠忻，最受公司重視。
兩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年紀輕輕卻能在猶如一缸大染缸般的娛樂圈中站穩腳跟，更是闖出了屬於他們的一片天空世界。可想而知，他們的魅力和才華，有多讓人驚歎。
這場招聘會，有幾個是真心為了求職而來的，一隻手都能數得上來。
如果幸運的被考試官看中，就有可能和他們其中的一個，或許發展出一場戀愛史，也說不定呀……
易舒洛看著從她身邊快步走過的兩個女人，她處理好纏在襯衫紐扣上的長發，然後抱著包小跑了過去站好隊。
八月的天，熱的連水分都蒸發了。
現在是九點多鐘，排在星河傳媒公司前的長龍隊一點也沒見減少。易舒洛扭開瓶蓋，仰頭喝了口水，渾身被曬的通紅熱得不行。
從冰櫃中拿出來沒多久的礦泉水，都被太陽曬得溫熱。易舒洛下顎抵著水瓶蓋，熱的左手不停地在腦袋邊重複煽著。
這太陽是不把她們曬出原形，就不肯罷休了是吧！
“怎麼樣怎麼樣？”
又一個女人從裡麵出來，和她一同過來的夥伴，像是見著花蜜的蜜蜂般粘了上去。
“考核官怎麼說啊，你彆苦著一張臉啞巴啊！”
“……他們問了我一個問題。”
“快說說！”
“他們說，願不願意當每天在街上清潔道路的大媽……”
“哈？”
“這是什麼鬼問題啊！”
星河傳媒集團官網發布的招聘員工上，並沒有仔細說明招聘的員工崗位待遇之類的細節。也有人猜測議論過，這麼一家大公司，招聘的員工應該職位不低吧……
然而，所有人的猜測都錯了。
這一次的招聘會，是給後勤部門招員工。
什麼叫後勤部部門？
說的好聽些是搞後勤的，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打雜的……
好些人一聽說是來當清潔打雜的，堅定的心逐漸搖擺。
她們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在家裡父母都不舍得她們乾重活。為了能近距離見到偶像，特意跑到人家的公司裡做清潔工，這事要是讓自己的爸媽知道了，還不得埋汰死。
更何況，她們哪乾的了粗活啊！
也有部分人覺得，要想要得到一件東西，就要付出其它的代價。
長久的沉思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底。長長的長龍隊空了中間一截，排在後頭的人往前移動著，易舒洛看著那近在咫尺不遠了的大門，心中感歎著，總算離取經近了些……
“喂，你乾什麼踩我啊！”
“不小心碰到了啊。”
“第一次是不小心，第二次是沒留意，第三次就是故意的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搞事！”
“都說不小心了，你還想我怎樣啊！”
“道歉！”
“嗬。”
女人傲慢一笑：“就你這副醜樣還想本小姐給你道歉，你配嗎？你要是沒錢買鏡子，就撒泡尿來照照自己的模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
“你——！死三八，我今天非撕爛你的賤嘴臉不可！”
被太陽曬了那麼久，她們的心態本就處在崩塌的邊緣，一旦小事都能觸發點燃她們的怒火。
因為一件小事爭吵兩邊都不肯退讓，演變成兩團人撕逼，動起手來互撤雙方的秀發扇巴掌猙獰著臉，圍繞對方的十八代祖宗大罵。
易舒洛一見苗頭不對，立刻遠遠地躲到一邊去了。
看似溫婉淑女的女人們，露出的真麵目讓人看了發毛。得到消息的考核官領著保安過來救場，然而女人之間的戰爭哪是男人能介入的。
高大威武的壯漢保安一湧入人群中，就變成了一群毫無抵抗力的小白鼠。
等他們控製住了局麵，每個人臉上都掛了彩，衣服上更全是腳印口紅的汙漬。
“老大，這群女人太凶殘了。”
“可不是啊，又掐又咬的，你瞧瞧我這一身……”
“都彆廢話了，晚上我請客。”
“老大豪爽！我等佩服！”
老張敷衍的笑了笑，處理完下屬後，又開始頭疼起來，該怎麼處理那群還在互罵著的女人。
‘哢擦，哢擦……’
照片相拍攝的聲音，連續響了好幾遍。
老張聞聲看去，隻見一個記者蹲在花壇邊，舉著單反正歡快的拍照呢。
“你——”
還沒等老張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記者蹦起身，抱著吃飯的工具一溜煙地跑的不見人影。
樹大招風。
星河傳媒這些年來名氣太甚，經常遭到他人的覬覦。
這次的招聘會搞成這樣，還被記者拍到了現場。不用說，明天的頭條肯定又是他們星河傳媒的了。老張見人跑遠了，也不打算再追過去，他想了想，跟部下吩咐了幾句話，然後轉身進了大堂。
老張把事情始末報告給了領導，偷得一時空閒休息的公關部部門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處理著現場的眾保安，在疏散了那些女人後，發現樹蔭下還躺著一個女人。
“這位小姐，沒事吧？”
易舒洛勉強的讓眼睛睜開一條縫，虛弱的說著：“我覺得，我需要搶救……”
話畢，她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路邊，一輛銀色的保姆車內。
“哈哈，一場招聘會先是弄得跟選美大會一樣，後來又變成了女人撕逼大戰。吳總這會兒估計氣的臉都要青咯，哈哈哈……”
車內，目睹了前方情況的陳明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顧凜，你剛看見沒。剛那群女人撕起來的時候，有個穿白襯衫的妹子跑到大樹邊乘涼。兩邊人撕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她居然還在呐喊加油。喊著喊著自己就昏了過去，真是逗死我了。”
“閉嘴。”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後車位窗簾全拉著，陽光透過窗簾滲入，不甚昏暗的光線流動在車內的每個角落。
車裡冷氣開的很大，男人身上披著一條毛毯。他的臉上蓋著一頂鴨舌帽，掩蓋在陰影下的五官菱角輪廓猶如鐫刻般，每一處的線條都完美的讓人驚歎。他動了動，鴨舌帽從他的臉上滑下。
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隨著他不適應陽光的眨眼，密長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般忽閃忽閃的。直挺鼻梁下，因生病唇瓣的顏色有些淡，顧凜揉著太陽穴，聲音嘶啞： “幾點了。”
“差不多快十點了。”
陳明看了看時間，後扭頭看向顧凜，擔憂的說道：“你的感冒好像加重了，我先送你去醫院看看吧。今天的通告我替你延期到明天，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身體才是本錢，工作再重要，也沒健康來得利弊。
“不用。”
陳明不打算采取顧凜的話，他俯身給顧凜重新蓋好毛毯，沉聲說道：“你這副模樣去開工能有什麼狀態，你堅持要去也沒問題。反正啊，給彆人添麻煩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倒巴不得你不休息，一直工作下去呢。”
“……你的激將法太老套了。”
能治得住你就成，管它老不老套。
瞥見顧凜靠在椅子上，重新蓋上鴨舌帽。陳明心裡樂得跟煙花盛開似得，美滋滋的一批！
“有件事，你去幫我處理一下。”
“你說。”
“拿到這次招聘會的名額。”
陳明愣了好會兒，才憋出一個字：“啥？”
顧凜換了個姿勢，表示好話不說第二次。
“你這是有朋友要找工作？”
“嗯。”
“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見過了，還一直盯著她看了好半天。”
我什麼時候見過了……
陳明納悶的，突然腦袋就開竅了。
“你是說那個吃瓜看戲還呐喊加油的那小姑娘？”
“嗯。”
“不是。”
陳明覺得莫名其妙了起來：“那小姑娘看上去也才大學沒畢業多久吧，你什麼時候認識上的？還專門給人家走個後門，這可不像你顧凜平日裡的原則作風呀。老實交代，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很煩，八婆。”
“我又不是女的，最多也隻是八公。”
“……”
顧凜碰了碰上下唇，終究沒說出話來。
什麼時候認識的？
好多年了吧，自從那一年分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