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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雷眼山脈的一邊,來自苦寒北方的冷風越過了橫跨在雷越兩州的巨大山峰,沿著山穀呼嘯而過,吹落了山腳下幾間木房頂上的積雪,砸在了剛走出門的少年鼻尖。打的少年直打冷戰。
少年縮了縮脖子,用手拍去殘雪,儘量讓自己的皮膚縮在厚實的皮衣裡。來抵禦風寒,看了看走在前麵的中年人,欲言又止。緊走幾步,踩著中年人的腳窩子跟了上去。
這時中年人回過頭來,眉頭緊鎖的責備道:“怎麼這麼慢,天快變了,我們得抓緊。快跟上吧。”
少年扁了扁嘴,還是沒有言語,埋頭向前走去,緊緊跟著中年人的腳步。
天太冷了,陰霾的雲壓在頭頂,看來又一場大雪在所難免。這樣的天氣,誰不想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喝著馬鹿肉湯,烤著填滿劈柴的火爐,暖暖的睡去。
這個叫做陸羽的少年也是這麼期望的,可惜事與願違,他有一個做獵戶的爸爸,他還有一個六歲發燒在床奄奄一息的弟弟。而且,他已經十六歲,這家裡的擔子要跟著承擔一半,照母親說的,自己過了這個年就是娶妻的年齡,要準備準備成家的。
十六歲這樣的年齡對於一個獵戶的兒子來說,足夠在這山裡獨擋一麵了。雖然他下的套子從來沒有套住過馬鹿,雖然他做的陷阱也從來沒有抓住過圖倫熊。但這並不妨礙父親要求自己協助去雷眼山脈中抓雪鳥回來,用它的血治療躺在床上重病的弟弟。
雪鳥的血對於發燒的人有奇效,清熱解毒,是山中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秘方,當然,這麼珍奇的動物肯定也是數量稀少,它們住在雷眼山脈的雪窩子裡,那裡人跡罕至。
陸羽默默向前走著,背著進山後自己的乾糧,臘肉和取暖的火鐮,想著藏在雪窩裡的雪鳥,藏在樹洞裡的圖倫熊,它們應該都在暖暖呼呼睡覺吧,少年想到。
雷眼山很大,大到可以分開雷州和越州,大到人走入山中,看著遠處的群峰,走了一天還是感覺自己未動一步,這雷眼山從小就是給自己這樣的感覺。
在這樣的山裡尋找珍奇的雪鳥,如大海撈針。幸虧父親的一個朋友曾經無意間走錯方向竟碰上了難得一見的一群雪鳥並記住了位置,這才讓父親在看著弟弟病情惡化一日不如一日康健的情況下下定決心到深山尋找雪鳥,如果真的能找到,能救下弟弟的命,也算值得了。
山裡的天黑的早,尤其是陰天,在沒有光亮的雪地山脈裡行走對於經驗豐富的獵人來講也是一件危險之極的事情,所以父子二人走了幾個師承,隻能在中途天徹底黑之前留宿在進山獵戶搭建的窩棚裡,如果睡在這雪窩子裡,可是要凍死人的。
窩棚是獵戶們進山後的寄宿點,準備著日常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品,父親經常到這裡,陸羽也來過幾次,所以對這裡還算很熟悉。
又走了很久,陸羽才隨父親到了窩棚,父親劈柴,陸羽準備鍋子,融雪燒水,烤上家裡帶來的乾糧和臘肉,兩人忙碌一通,一切安排妥當後,就無言坐在火爐邊歇息。
屋外寒風凜冽,屋內伴隨著著起來的爐火,有了人氣兒。聞著風乾的馬路肉在撲撲簌簌的火苗上傳來的陣陣肉香,陸羽想起了媽媽,現在媽媽在乾什麼呢?
母親一定坐在弟弟的床邊,憂心忡忡的看著弟弟,聽著屋外的風聲,想著自己和父親,等待不可知的未來。猶如同樣憂心忡忡坐在身邊喝悶酒的父親。
父親愛喝酒,其實獵戶都愛喝酒,這樣才能在野外環境下抵風禦寒,每每喝上幾口父親的臉就會變得通紅,但今天,父親的臉卻越喝越白。不為彆的,隻因雪終於還是又開始下起來了。
這個季節,山裡最危險的東西不是有著能撕裂圖倫熊身體獠牙的劍狼,或者天空中幽靈一般來去的裂翼鳥,而是雪,大雪,隨著大風而下的大雪。
這種雪會填滿溝壑,會讓原本清晰可見的山穀裂縫化為噬人的坦途,人隻要走上去,立馬跌入裂縫,或被雪掩埋窒息而死,或撞上碎石分身碎骨。父親憂心的正是現在外邊下的雪。雪如果越下越大,那麼也意味著抓雪鳥概率也會是微乎其微的。
臘肉烤好,陸羽遞了一塊給喝酒的父親,想著應該岔開父親此刻焦急的心緒,於是問起了一個兒時聽到的傳說。
“爹,從小就聽說,這山上有妖魔鬼怪。爹,這山上是不是真的有魔?”
聽見兒子這麼問,沉默的父親回過神來,看似酒醉的深情,現在略微有些清醒。
“魔?或許有吧,你爺爺曾說過我們的祖輩是驅魔戰士。但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隻是聽你爺爺講過。全當是個故事來聽的。”
這陸羽是知道的,因為爺爺在世的時候沒少跟孫子嘮叨過祖輩的榮光。魔有多厲害,祖輩們是怎樣的英勇,在陸羽想來那應該是一個壯烈的時代。有神有魔有英雄,對神和魔直接充滿著好奇,市場的還讓自己興奮的不行。
“那魔究竟是什麼樣的?他們是不是真的在這個山中?”,舊話重提,陸羽又有些興奮,原意為拘謹的父親是不會知道這些的,沒想到父親也知道這麼多。於是陸羽繼續好奇的問道。
看著這個一聽見神魔就來了精神的兒子,父親邊搖頭,邊苦笑。
“那都是祖輩的傳說,現在有沒有誰知道。而且我也沒見過,怎麼?你已經是大小夥子了,難道是害怕了?”
陸羽乾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不怕魔是不可能的,這個da陸四處流傳著魔的傳說,魔就是隱藏在人類最黑暗內心深處的恐懼,但此時,父親在身旁,陸羽不知為什麼,則沒有那樣的恐懼,隻是對魔有些好奇罷了。
“魔長什麼樣,我不知道,都是些傳說罷了。傳說就是神話,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父親給火爐加了些劈柴,灌了口烈酒繼續說道。
“其實,神啊魔啊的,跟人又有多少區彆?就像我們獵殺圖倫熊吃肉,對於圖倫熊來說,我們也或者是魔,或是神。這是一個道理。都是想通的。”
陸羽沒想到作為獵戶的父親有這樣的反思,不由的心中一蕩,不由的跟著這樣的想法想下去。
然而接下來父親說的話,更是讓陸羽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哪怕幾百年之後,自己坐在帝王之座上,麵對著人神魔的紛爭恩怨,也能夠由這些話,清楚的知道自己前方的路。
“要記得,神也罷,魔也罷,看我們都是圖倫熊一樣的存在,所以要想不被吃掉,隻有強壯自己,個頭最大的圖倫熊獵戶是不敢惹的,會被稱為山神。陸羽你不小了,應該想想自己做個男人,該做些什麼,好好的打磨自己,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陸羽聽著爸爸的話,默默的低下了頭,心裡有些愧疚,想著爸爸肯定是因為自己進山時有些懈怠,不情不願所以才會這麼說。
可是當時的自己又怎麼能想到這算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交流和囑托呢。那時,總以為父親會像山一樣擋在自己的前方,遮風避雨,沒有什麼必須需要自己的地方。
兩人沉默了一陣,父親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壓實了爐火。拍了拍陸羽的肩膀說,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陸羽拿出厚實的棉衣,裹在身上,躺在鬆針編的草席上,看著依然聽著窗外的風雪,喝著悶酒的父親,漸漸的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