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柳寒寒便兀自抬步了。
對他,她微不足道嗎她不夠吸引人嗎?
柳寒寒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赫連塵的眼裡是什麼樣的存在,惱火燒灼著她的心,隻恨不能上前毀了這個輕視她的男人,美麗的麵孔嚴重的扭曲著,她已經忘記了要掩藏自己的本性,咬牙道:“嗬,你以為柳月那個小蹄子是真心待你嗎?!你就等著吧,她哪天一定會給你找到一頂合適的綠帽子的!”
她自小嬌縱恃寵,一恨起來便恨的口不擇言,丟掉了腦子,隻當赫連塵是個選柳月不選她的男人,忘記了他尊貴的身份。
赫連塵沒有正視過柳月對他而言位置如何,他一直以來都在瞞騙著自己,所以沒有心理準備,當柳寒寒那麼說的時候,他險些出了手要將她殺了方能一泄心頭怒火。
不過,好在他是個極理性極克製的人,他隻給了柳寒寒一個比讓她死更為恐怖殺伐的眼神。
“這次本王饒你不死,再有下一次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即便在說這般狠厲的話時,聲音也依舊平靜。
但那掩於平靜之下翻滾的血腥味卻被柳寒寒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並為之一震,她方向後縮了一下身子,遲緩的想起,他是王爺,而她方才所言句句都是大不敬,當下嚇得立刻撲地磕頭道:“王爺,寒寒一時一時瘋癲,口不擇言,多謝王爺不殺之恩。”
她依舊是恨是惱是不甘的,可是她還未蠢鈍到繼續觸怒他的地步。
這個男人並不像外表那樣的無害……
她現在亦恨自己對他看得太少,由著性子反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搶到他!沒人能這麼殘忍的對待她!
芸娘的院子偏是偏了點,但出了竹道也不難找。這個比下人住的院子還偏的地方,就隻稍微大了一些,院門上“蝶清苑”三個字都已經掉了漆,字跡似乎都因常年的風吹雨打而模糊不清,外麵看得衰蔽不堪與整個丞相府的規整貴氣格格不入,人站到門前甚至有出了府中的錯覺。
這院貌無聲的描述了芸娘與柳月這些年的不受待見和擠兌,以及柳相對她們冷漠淡然的態度。
她,就是在這種地方生長的麼?他有點心疼她了。她那麼要強想必也是因這環境所造,像一塊打磨不了的頑石一樣,需要多少的苦難磨礪……
柳月與芸娘說了許多,有真有假,真的是她治府有方,假的是她與赫連塵相親相愛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她誇張的一臉幸福的說了好幾個“相”字不帶喘氣的,唯獨沒有說他們一見麵就相互掐架,相互冷眼。
算了,儘管她說得十分惡心,像吞了隻蒼蠅似的,但能令芸娘高興,便比什麼都要重要許多,她惡心點她也是心甘情願了。
芸娘附和著柳月,作出高興的樣子,她從柳月的眼裡早看出了她非真心所說。
即便柳月的靈魂換了,但芸娘與柳月血濃於水十幾年,依舊能捕捉到彆人不能捕捉到的情緒。
芸娘的病柳月清楚,她的時日已無多,心裡為此苦悶,笑也入不了眼。
以前她隻管自己的性命便好,彆人是生是死她才懶得去,但芸娘……
杏兒站在一邊微笑的看著柳月與芸娘,鼻子酸酸,這個場景也許以後看不了多久了吧,她在柳家的這些年一直在蝶清苑侍奉著,和柳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待她早看作姐妹,芸娘,雖說高攀,但她心裡實實在在的把她當做了自己的親娘……可如今芸娘咳血……她不知當不當與柳月說,好像說不是不說亦不是。
她 正在糾結的當兒,赫連塵走進了院子,院中央粗壯的像有十來年的柳樹吸引了他的目光,目光上移,一盞孤零零在枝頭掛著的燈籠引起了他的注意,花好月圓四個字用毛筆寫的,娟秀無比,一看便知是出自閨閣小姐的手,而且那在淡淡日光下的字還有種情深意重的味道……這是那女人掛在院子裡給那個男人看的吧,借燈傳情,好不浪漫……額,為什麼他總覺著有什麼地方不對……
絳紫色的蟒袍,樣貌氣度非凡,透過雕花窗子杏兒看得有些呆了,但見赫連塵抬頭看著中秋節柳月掛上還未取的燈時,方猛的醒來,心上一驚,趕緊從內室跑了出來。
福身拜道:“奴婢拜見璃王爺。”
璃王爺?柳月往窗外看了一下,不是赫連塵還能有誰?心裡暗叫不好,他來了,萬一芸娘旁敲側擊的向他求證她剛才說的話該怎麼辦?倒不是怕他會給說露餡了,赫連塵也不傻,經她點撥一下給個麵子,也能應和應和,這主要嘛還是怕丟麵子,那腹黑廝知道她這麼描述他倆的關係還不得私下嘲諷她一下才痛快。
赫連塵收了眼,視線恰好與柳月望來的撞了個正著。
他與她對視著,眼裡有一絲疑惑,而柳月卻隻一下便像觸電一般的躲開了。
是的,她心虛,剛剛就不應該那麼誇張的說他倆的關係。悔不當初,她拍了一下額頭,砸吧著嘴巴。
芸娘急著下床去迎赫連塵,但無奈身子弱得起床都困難得緊,柳月連忙勸她躺好,赫連塵見了,也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進了內室,向芸娘一拜道:“小婿來給嶽母請安。”
“使不得,王爺尊貴之軀……咳咳。”芸娘捂唇,話還未說完,已經咳得不行。
“沒什麼使不得的,娘你好好休息。”柳月見芸娘剛穩定,又咳嗽起來,心裡埋怨赫連塵不該來,影響心情。
“阿月……”
赫連塵微笑著看了眼柳月,理解她不快,擺了一下手,“無礙。”
就這不經心的一眼,其中包含了諸多男人對女人的包容和寵溺,芸娘看在眼中,心裡對赫連塵有了些好感,對柳月的幸福重新燃起了希望。
這王爺並沒有外麵傳言的病弱不堪,反而文質彬彬有一股瀟灑之氣,隻是眉目裡有深沉與城府,他不是個簡單人,不過,皇族裡又哪有什麼心思簡單的,既然阿月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那便牢牢的抓住這個男人吧,讓他護她一生無慮。
她是從爾虞我詐的環境裡成長的,雖不摻和,但看得已經足夠的多,人也見識了許多,眼光自不會有一點的偏頗。
這個赫連塵與柳相絕不是一種人,柳月今後若能得他全部心意,他斷然不會薄情寡義傷她負她,阿月與自己的路是不同的。
柳月私下叫了杏兒讓杏兒給她看了大夫給芸娘開的方子,看完之後,當下氣得用手撕了個稀巴爛。喉嚨裡像堵了塊鉛,“這請的是什麼大夫,這就是庸醫!開的都是滋陰的藥,如何能治好娘親!”
杏兒被柳月的怒氣驚到了,慌忙低下了頭,柳月從來沒有發過這樣大的火。她隻當她是因為太過擔心夫人,但心裡卻生出了懼意,柳月好像從那場病後就變了。
而具體變成了什麼樣,嗯,應該是比以前更加的成熟和堅強了吧,畢竟經曆了那樣的大事情,是誰都會變的吧。
柳月重新想了方子,卻沒有動筆寫下來,她叫杏兒找好筆墨紙硯,由她口述,杏兒來記。
這柳月不管再怎麼不受待見,也斷不會不知道怎麼用毛筆吧,那日她在赫連塵麵前折筆寫字已露出了馬腳,現在對杏兒,她可得小心謹慎點,畢竟杏兒與柳月是一起長大的,能不知道她會不會用毛筆寫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