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看到意外出現的隋益,蘇澈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來的那個人會是他,為了練車她是隨便套著大褲衩破T恤出來的,那形象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大眼瞪小眼半天,隋益先開了口:“你如果不想學我就走了。”
“學學學。”反應過來的蘇澈忙不迭出聲挽留。他沒有多看她,兀自解釋:“優璿今天有事。”
“哦!”不管他是為何而來,蘇澈心下是竊喜的。
他雖然還是那樣冷漠疏離的樣子,但總會在她失去平衡要摔倒的時候及時出現,迎著頭頂的金燦光影中,她或故意或無意的摔入隋益的懷裡。少年的胸膛略顯單薄,手臂也不夠有力,總會因此踉蹌後退,但總不至於讓她受傷。以至於蘇澈產生了錯覺,他是她的保護者。
但多年以後的事實證明,他從頭至尾都不是甘願做她的守護者的,當年的那一切不過是出於對何優璿的擔憂。當然彼時的蘇澈並不能如此宏觀的看待這個問題,隻是滿心滿眼的享受這樣難得的親密接觸。
這半天下來,她終於能搖搖晃晃的踩在踏板上蹬個幾米了。
望著少年額際滑落的汗水帶著夕陽的橘色,她問他:“你明天還來嗎?”
隋益擰眉看著她,心下忖度照著她剛剛那種摔法,何優璿絕對扶不住。遲疑了片刻,他遂點了頭。
然後,調開車頭,他騎車離去。
“明天再見。”夕陽下,少女笑容閃亮,朝著遠去的少年揮手。
對於第二天的獨處時光,蘇澈原本滿心向往。但很遺憾次日何優璿的出現還是打破了她的臆想,撐著遮陽傘的少女一臉歉意的抓著她的手說:“對不起,我昨天有事。”
所謂幸運本不是司空見慣的事,有了何優璿的存在,蘇澈也不好太過明顯的假摔了。
雖然過程是鮮血眼淚交織而成的,但索性最後結果不錯。李瑞哲自拘留所出來的時候,蘇澈已經能騎著車子滿大街轉悠了。
為了顯擺自己,她特地騎車去了市郊的看守所接他。大半個小時的車程,直把她累的雙腳打顫,搖搖擺擺的進到接待室。正碰上李瑞哲出來,蘇澈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發現今日來接他的人裡多了個氣質冷厲的青年。
頎長的身體包裹在一身黑衣黑褲之下,站在一幫子17,8歲的男孩間特彆紮眼。似乎是注意到蘇澈的視線,那個青年略略望了一眼過來,讓蘇澈無來由的打了個寒顫。電光火石間想起了青年的名字,張競天。
他比李瑞哲要大上兩歲,初中沒畢業就跟著西區的老大混了,現如今的陣仗和聲望不是李瑞哲這種草台班子能比的。蘇澈雖然還未上道,但跟著李瑞哲廝混了這麼久對道上的事還是有所耳聞的。
眼見傳說中的大人物出現,蘇澈小激動了一把。激動完了就開始疑惑,李瑞哲是怎麼抱上這條大粗腿的?
關於這個問題,李瑞哲拒絕回答,蘇澈本就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問過兩次也就慢慢淡了。
暑假結束,蘇澈迎來了期盼已久的開學。分班情況都貼在年級公告欄上,她這種用錢補分的自然不能和憑成績考進來的學生一視同仁。所以實際上蘇澈對自己在哪裡根本不關心,她想知道的隻有隋益。
循著班號越靠前成績越好的原則,蘇澈在1班發現了隋益的名字。男生學號3號,她心滿意足了,從人堆裡擠了出來,正看見何優璿。
“阿澈!”不管何時她總是很熱情,率先朝蘇澈打招呼。
“唉,你在幾班?”禮尚往來,蘇澈先表示了關心。
何優璿歎了口氣,“五班,不知道隋益在哪裡。”
“一班。”
“一班。”
喜出望外的看著身後和自己異口同聲的少年,這份自以為是的默契驅散了蘇澈對這九月的煩熱不耐,一徑幻想著傳說中的緣分。
太過得意的她根本沒留意,和自己同時考入附中的還有初中時的女班長,隻不過和蘇澈不同,女班長是憑著實力進來的。那些因嫉妒而編造的言論已經在半天時間裡傳播到了整個校園。但蘇澈沉浸在和隋益同校的美夢成真中渾然不覺,帶著無知的一廂情願和孤獨的勇敢。
開學典禮結束後,剛巧是午餐時間。周圍的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沒有熟識的朋友同學相伴左右,蘇澈早習慣了這樣的獨行俠生活,樂得清淨。
從食堂吃完飯出來,蘇澈又獨自往教學樓走去。
頭頂陽光璀璨,在沿途樹蔭篩選下落了滿地光斑,隨風跳躍。不遠處的操場綠茵場內人聲鼎沸,男生踢著足球,路邊有三三兩兩的女生駐足。
“唉唉!”身後傳來稍顯雜亂的腳步聲,何優璿氣喘籲籲地搭住了她的肩膀,“你怎麼走這麼快!”
蘇澈滿臉狐疑的望著何優璿,“你為什麼不喊我?”
“我喊了。唉,不提了。我有東西給你。”何優璿喘夠了,直起身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遞過來。
看著被她硬塞過來的東西,蘇澈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棒棒糖?!”
“對啊!你上次和我說你喜歡香橙味的,我帶了三支。”
迎著何優璿滿臉笑意,蘇澈有些驚愕,“你怎麼走哪都帶棒棒糖啊?”
“好吃啊。”林蔭道上,她笑的溫婉。何優璿就是傳言中的聖母老好人型代表,不管男男女女,隻要她覺得好都是真心以對。蘇澈一開始接近何優璿雖然純粹是奔著隋益去的,但相處日久自然就有些愧疚起來。
感覺自己就如同誤闖童話世界的萬惡巫婆,想要用毒蘋果欺騙美麗善良的小公主。握了棒棒糖,她送走了何優璿,垂了頭在林蔭道上獨自行走。
因為太過專注眼前,甚至對迎頭跑來的冒失男生做不出閃避的反應。肩頭一痛,她被重重撞倒在地,連同書包都飛了出去。
“對不起。”冒失的男生向她道過歉,隨即匆匆過去。
隋益正巧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蘇澈,望著那單薄的背影,恍惚間有一絲不忍襲上心頭。他遂上前幾步,撿起了她落在地上的書包。
“你沒事吧?”聽著他的聲音,蘇澈恍惚抬了頭。
似乎有看不見的精靈在兩人間飛旋,輕撩起她頰邊幾縷發絲輕柔起舞。細碎的陽光從枝葉間索索落下,在隋益臉側灑落細碎的光點,襯得男生的眉目越發精致。雖是一臉冷漠,卻是再次幫了她。也又一次點亮了她心中的小火苗,他對自己果然不是那麼討厭的。
課堂上,老師在講台上畫幾何圖表,蘇澈在下麵對著課本做夢。講台上老師預備點名回答問題,視線在後排掠過,望向她的視線充滿了不滿。
“蘇澈。”猝不及防被點名,她應聲立起。窗外鳥雀適時振翅鳴囂而過,教室走道間有彆班的同學側目走過,她根本不知道老師說到哪裡了,在周圍同學的哄笑聲裡傻站在課堂上。
四下裡陽光下青春正盛,時光靜好。麵前老師憤恨不已,怒聲道:“第一天上課就開小差,也不想想對得起自己的父母麼?”
“報告老師,她沒父母。”已經有彆的好事者嚷了出來。
數學老師臉色一變,微微低頭擦了擦眼鏡,沒多說什麼就讓蘇澈坐下了。
她沒父母了,是的,這是潛藏在心底的傷。即使結上了厚厚的疤,也不曾代表它真的愈合。下課鈴聲響起,蘇澈趴伏在欄杆上,望著窗外炫目日光,微微眯起眼。她沒有注意身後有人拍著站在拐角的少年疑惑:“隋益同學,你傻站著看什麼呢?”
少年微微調開視線,輕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