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看著的，正是明程瑞的方向。
終於，年輕的王爺從太師椅上站起了來。
他比先皇要小五歲，今年恰好三十，常年的鐵馬金戈並未讓他變得粗糙。與先皇一般，遺產了一副好皮囊。因為這兩日身子不適，眉宇間的倦容更平添了幾分文人氣息。
他沒有說話，而是蹙著眉頭，望著一臉怒容的沈太後，似乎是在思索，為何其會生這樣大的氣。
明景軒一時也為難極了。
還好，姚太後說話了。
“這件事關乎重大，還是先好好查查再說。陳禦史忠言逆耳，我們老姐倆並非是那心胸狹窄之人。若是恩國公有錯，自然不會包庇。可若是陳禦史胡言亂語的話，自然也要為今日的話付出代價的。”
陳可言抱拳道：“微臣自然自然不是口說無憑之人！”
“好了。”姚太後的聲音懶懶從後麵傳來：“今兒也乏了，有事還是先報軍機處吧。陳禦史耿直是好，可好歹也要給恩國公幾分薄麵，不看在彆人，也要看看皇上呢。你主子的親外公叫人給彈劾了，你麵子上就有光了？”
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最後又帶著懷柔政策。饒是陳可言，可再說不出什麼。
“好了，今兒就先退朝吧。”姚太後站起身來，走到沈太後身後，小聲道：“姐姐這會兒就算是有天大的氣也先忍著，家醜不可外揚。叫那群大臣們知道，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看咱們笑話呢。”
“至於六王爺。”她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便請六王爺來慈寧宮一趟吧，咱們一家人，偶爾聚聚也是應當的。”
沈太後這會兒氣還在心頭，卻也明白姚太後說的對，若是僵持下去，誰也落不得好。
狠狠的瞪了明程瑞一眼：“老六也許久沒來宮中了，一會兒來商議商議先皇的周年忌。”
然後又看了一眼陳可言，陰陽怪氣：“我這個老嫂子請小叔子來商議亡夫事宜，陳禦史可還覺得有不妥？”
陳可言皺著眉頭，剛想要說話，卻被身側的林如鬆拽了 一下衣袖。
“哼！”
兩宮太後先走後，明景軒頓時覺得身上輕鬆不少，連忙安撫明程瑞：“六叔彆生氣，母後也是被陳禦史給氣著了，這事卻並非是衝著你來的。”
而後又佯裝生氣：“愛卿啊愛卿，母後一向好脾氣，朕長這麼大都沒看過她發火，你今兒算是讓朕長見識了。”
“回陛下。”陳可言拱手：“朕隻是稟明事實，若是恩國公不服，自然可以與臣辯解。”
一旁的恩國公一甩衣袖，氣的臉色鐵青：“老夫不屑於稚子為謀。”
一番話說的，明景軒嘴角的笑卻不自覺僵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笑著打了個哈哈，這事就算揭了過去。
太和殿到乾清宮並不算遠，可因為沈太後身子豐腴，總是喜歡乘著軟轎。今兒也不知道是氣著還是怎麼的，不坐轎子了，拉著姚太後一起漫步。
“今兒你就不該攔著我。”
她越想越氣：“那些個禦史，沒什麼的本事，就仗著一張利口和筆杆子滿口胡沁，哀家早晚要治了他的罪！”
“姐姐何苦要自己慪氣呢。”姚太後勸道：“再說，若是區區陳禦史，背後沒個什麼靠山。想弄死他，就跟 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可背後的人，投鼠忌器啊！”
“你說起這個，我倒是要問了。”沈太後停下腳步：“今兒我打算好好質問老六一番，為何要這麼對我們。難道忘記他兄長生前的囑托了？若是他生出了狼子野心，倒是好叫群臣瞧瞧，他安的到底是顆什麼心。可你呢？”
她恨鐵不成鋼的望著姚太後，就好像她給自己 拖後腿了：“處處護著老六和那個陳禦史，怎麼？是不是你也想看著我沈家倒台？”
“姐姐這話可就冤枉死我了。“姚太後委屈的很：”陳禦史今兒的話，誰看不出來，明麵上是衝著恩國公，實際上是衝著咱們姐倆來的，我和姐姐早就是一條心。唇亡齒寒，沈家若是出事，對我有什麼好處？“
“今兒這事，實在是急不得。姐姐也不想想，為何今兒朝堂上陳禦史彈劾恩國公，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來幫咱們說話的，不就是因為咱們實力薄弱，不堪與六王爺敵對嗎。”
“我今兒也是氣氛，氣氛他六王爺竟然不顧情麵，也氣他如此欺辱咱們孤兒寡母。可如今清醒，隻有一個忍字啊！”
一番話說得沈太後也是沉默不語，半晌，拉著她的手，微微歎氣：“是我脾氣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姐姐這話說的。”姚太後紅著眼圈：“隻要咱們姐倆一條心，彆說六王爺了，就算是這宗親們都反了天，也照樣能給按下來。”
“你說的簡單。”沈太後歎氣：“如今兵權都在老六手中，他若是想生事，咱們還真是隻能乾瞪眼。”
“我有一計，就怕姐姐心軟。”
沈太後皺著眉：“都這個時候了，饒是在軟的心，也叫他們給生生的弄硬了。你有什麼好法子，儘管說來。”
“這也簡單。”姚太後嫣然一笑，目中閃過一絲肅殺的淩厲：“一會兒見麵，姐姐隻管看著好戲便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明景軒從太和殿出來之後，覺得氣悶極了。
小安子連忙上前伺候著，小心翼翼問道：“皇上，咱們現在是直接去慈寧宮？”
方才他就在後麵候著，朝堂上的事都聽到了，特彆是沈太後發怒的時候，不免心驚。想著一會兒皇上出來，更是要小心伺候了。
“去什麼慈寧宮。”明景軒沒好氣：“六叔和母後不合，一會兒吵起來，朕幫誰都不是。”
“那，咱們去上書房？”
“不去不去。”他一揮手，不耐的很：“天都要塌下來了，還看個什麼書。”
小安子不敢言語了，陪在一旁。
明景軒拽了拽領子，怒道：“這件袍子是不是尚宮局新做的？領口這麼小，是想要勒死朕嗎？”
小安子簡直都想哭了，還是小心翼翼道：“皇上，這袍子，還是原來的啊。”
見明景軒臉上不大好看，連忙補救：“估計是皇上您長個了，所以顯得小，奴才一會兒就去告訴尚宮局，叫她們連夜趕製一件新的出來。”
明景軒臭著一張臉，卻沒有說話。
小安子靈機一動，問道：“早起時候，林小姐那邊派人過來問，皇上什麼時候下朝。不如，咱們過去瞧瞧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