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鈴聲傳來，肖越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就連顧明威的臉色也跟著黯淡下來。這是特彆設定過得鈴聲，也是肖越最不想接到的電話之一。
鈴聲持續的響著，帶著一種不打通便決不罷休的氣勢。肖越的手掌伸開又攥緊，好一番糾結猶豫之後才刷的一下拿起了手機。
“喂？”肖越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死丫頭，怎麼才接電話？”手機裡傳來一陣不滿的質問，“你在哪呢？我在你家按了半天的門鈴也沒人應一下。”
肖越無聲的歎了口氣，“可能是沒人吧，您有事就來事務所，我在這邊。”
“你不在家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害得我白跑一趟。”對方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仿佛肖越犯了什麼逆天大錯一般。
“我……我不知道您要過來。”對方的一番數落，肖越聽在心裡是有些火氣的。
“哦，對了之前放在鞋墊下麵的備用鑰匙怎麼不見了？”對方又問道。
“嗯，是嗎，可能是上次大掃除的時候拿出來忘記放回去了。”肖越隨口編著謊話。
不過門口的鞋墊下麵的鑰匙不見了這件事還是讓肖越的心裡微微的痛了一下，那把鑰匙不是她拿走的，那便是喬東辰母子了。
跟趙桂芝發生衝突已經很多天了，喬東辰卻沒有預想中的那樣來接她回去，難道一切都是她想象得太美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挺忙的，不說這些廢話了。”對方不耐煩的說道，“最近事務所生意怎麼樣啊？”
麵對對方忽然熱絡起來的語調，肖越反倒更加的如臨大敵。
“也……也就還那樣吧。”肖越敷衍道。
然而，如此明顯的態度卻並沒有打消對方探聽的熱情，嘿嘿的笑過之後，對方接著說道，“阿越啊，你現在日子好了，可不能忘本啊。”
“嗯，知道了。”
“知道了？你知道什麼了？”對方依舊糾纏著，“我看你什麼都不知道。”重重的哼了一聲，對方終於說出了真實的目的。
“我最近手頭不太方便，你給我轉筆錢過來。”
“要多少？”肖越隻想快快的把電話那頭的人打發掉，就當是破財免災罷了。
“多少啊……”對方砸了砸嘴，“看你的心意吧，多給少給我都不挑。”
又是這套，肖越深吸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想要借此來平複自己波濤翻滾的內心，“好，我待會兒就給您轉。”
“什麼待會兒？”對方不依的拔高了嗓音，“現在，立刻，馬上！我可等不了待會兒，再說待會兒是什麼時候？”
“好好好，我馬上給您轉。”
“五分鐘，我就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趕在肖越掛斷電話之前，對方呱呱的亂嚷著，“五分鐘之後我要是沒有收到，可是會再打過來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就轉，這就轉。”
掛斷電話，肖越無力的趴倒在辦公桌上。剛剛打電話的那位不是彆人，正是她的親媽王淑香。而她的親媽打電話過來的原因也是萬年不變的老梗——要錢。
“阿姨要過來嗎？”顧明威猶豫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
按照以往的經驗，王淑香每次過來，但凡這邊有一丁點兒的怠慢，那遭殃的就是肖越。所以顧明威要問清楚，好提前有個準備。
“不，不過來。”肖越強打精神的撐起身子，手裡飛快的在手機屏幕上點點劃劃。
王淑香說到了五分之內沒有受到轉賬消息的話，就會把電話再打過來。嗬嗬，她說的可真是委婉。
可肖越卻明白自己哪怕是轉賬的速度稍微慢一點兒，會換來怎樣的狂轟亂炸。
一萬塊錢轉過去，肖越連親媽的一句回複都沒有換來，更彆說什麼關心囑咐了。
“阿威，沒什麼事你就早點兒下班吧。”肖越忽然覺得好累，深深的無力感扼住了她的喉嚨，甚至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
知道肖越心情不好，顧明威也不敢多說什麼。
“那……你一個人可以嗎？”顧明威合上手裡的文件，“要不你進去睡一會兒，我去給你買碗雞絲粥。”
肖越不止一次的誇雞絲粥好吃，顧明威便記在了心裡。
“不用了。”肖越精神萎頓的說道，“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阿威，我沒事的。”
後麵的半句，肖越抬起頭來，看著顧明威的眼睛說道。
真的沒事嗎？如果真的沒事，乾嘛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顧明威在心底大喊，卻克製著沒有真的衝口而出。
“那……”顧明威的眼神閃了幾閃，“那好吧，有事的話隨時打給我。”
顧明威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偌大的辦公室便隻剩下肖越一個人。
肖越兩隻手抱著頭，神情淒苦的趴在辦公桌上。她從懂事開始就不知道爸爸為何物，她也曾問過王淑香，爸爸是誰？爸爸去了哪裡？
可是回答她的不是一句簡單粗暴的“死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好打。
慢慢的，肖越便不再去想爸爸這個詞。
來自單親家庭孩子卻依舊幸福快樂的例子有很多，肖越卻沒有那麼幸運。從小到大，肖越不知道自己在王淑香的眼裡到底算是什麼。
是女兒嗎？畢竟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是仇敵嗎？畢竟是她這個拖油瓶讓她少了很多浪漫與幸福。
或許，搖錢樹更為貼切。
當初要不是王淑香收了喬家的彩禮，肖越不可能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王淑香把親生女兒“賣”出去之後，本是打算著不再理會肖越的死活的。
可偏偏肖越爭氣，這兩年事務所的生意越來越好，賺的錢也越來越多，王淑香這才蒼蠅見屎一樣的又粘了上來。
過往的一幕慕在肖越的腦子裡像是演電影一樣的回放著，豆大的淚水吧嗒吧嗒掉落在桌麵上。
王淑香並不是天生冷血，也不是不懂得照顧人關心人，隻是王淑香所有的善良不對肖越開放而已。
肖越有個表弟，是王淑香兄弟的孩子，跟肖越年紀相仿。王淑香在對待那個不爭氣的敗家子的時候，總是笑容滿麵有求必應的。
十之八九的，今天的一萬塊錢，王淑香就是替她那個不爭氣的侄子要的。
肖越的心裡明鏡似的，卻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