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輕衣坐下，然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說書先生”楚慕寒開口。
她不由急了，時間寶貴得緊。等天亮，逃跑就沒那麼容易了。
“王爺，您倒是講啊。”
她不滿地催促道。
楚慕寒冷笑一聲，“你坐得離本王那麼遠，能聽得到？”
“我又不是聾子。”淩輕衣一點也不想靠他太近，爭辯道，“王爺您隻管說，小的準能聽到。”
“那好。”
楚慕寒悠悠一笑，嘴唇未動，卻有一串聲音發了出來。
他這才開口：“你把本王剛才說的話原樣複述出來。”
淩輕衣驚詫地睜大了雙眼。
乖乖喲，這位王爺竟然還是位了不得的世外高人！
江湖上的腹語者十根指頭都能數過來，竟然叫她給碰上了一個？
淩輕衣隻知道腹語一事，並沒有聽懂的能力。
她隻好認輸，認命地朝楚慕寒那邊挪了挪。
“這下總行了吧？”
“不行！”王爺繼續“無理取鬨”，“太遠。”
淩輕衣又挪了幾步。
“這樣呢？”
“不夠。”
到了最後，她和楚慕寒之間不過剩了咫尺之遙。
再挪，淩輕衣就隻得坐到他的懷裡去了。
突然，她身子驟然一輕，有什麼纏上了她的腰。
竟然是楚慕寒伸手一撈，直接把她摟在了懷裡，用內力壓下淩輕衣的掙紮，語帶威脅道。
“彆動，本王可是個正常男人。你再這麼動來動去的，本王不保證什麼都不做。”
淩輕衣漲紅了臉。
向來男女七歲不同席，她懂事之後，連和師兄師父的接觸都很小心翼翼，什麼時候和男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了？
要傳出去，她還能不能做人了？清白儘毀！
可她又不能掙紮，一來是武功拚不過楚慕寒，二來怕他神誌不清醒，真的對她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眼見懷裡的人安靜了下來，楚慕寒滿意地點了點頭，把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開始講述一個悲情的故事。
“西辰國的上一任皇帝，平生沒多大建樹，孩子倒是生的不少。一連十個皇子，沒多少真才實學，爭帝位倒是挺積極。”
他的話裡滿是不屑。
淩輕衣在腦中換算了一下，楚慕寒的父親是現任皇帝，那麼上一位就是他爺爺？敢這麼評價自己的長輩，他倒是大膽。
楚慕寒不知道淩輕衣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繼續語氣平淡道。
“最不起眼的，就是七皇子。七皇子的母親不過是個宮女，不像旁的皇子一樣，背後有強大的母族支持。他的妻子出身也不顯赫，但好在兩人情投意合。”
淩輕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按照話本正常的故事發展，這位七皇子就該是楚煜。
後續發展，大概就是其餘的皇子互相鬥倒了對方，七皇子平白撿了個皇位回來，於是糟糠之妻下堂，娶了美貌無腦家族勢力大的王皇後。
“後來，七皇子的第五位兄長登上了帝位。”
淩輕衣：“……哦。”
怎麼能不按常理發展呢？
由於被楚慕寒抱在懷裡，淩輕衣看不到他的眼神漸冷。
“在一次宮宴上，皇帝瘋了一般看上了七皇子的王妃。於是，他便設計讓七皇子入獄，如願得到了七王妃。”
淩輕衣不由發出一聲感歎。
“……夠卑鄙的。”
楚慕寒輕嗤一聲，算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皇帝能鬥倒那麼多兄弟，全靠妻子的母家。他把七王妃納進皇宮，百般寵愛，自然引起了皇後的不滿。皇後家世大、底氣足，對七王妃各種刁難。”
楚慕寒摟著她腰的手逐漸收緊，疼地淩輕衣忍不住“嘶”了一聲。
“皇後聽聞七王妃善舞，為了羞辱她，讓她在除夕的宮宴上，當著百官的麵，像最卑賤的舞姬一樣獻舞。”
楚慕寒閉了閉眼。
“平時的刁難，七王妃為了自己的兒子都忍了下去。唯獨這件事，她接受無能，平生第一次去求了皇帝。”
那件紅衣被丟到了淩輕衣的身前。
淩輕衣脊背一涼，她已經大致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皇帝不想得罪皇後背後的母家，就沒有憐惜七王妃。七王妃穿著這條紅裙，在宮宴上一舞成名，當晚……上吊自儘。”
楚慕寒厭棄地閉了閉眼，“七王妃便是我母親……她自儘的那年，我不過四歲。”
淩輕衣的頭緊挨著他的胸膛，楚慕寒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她也能感受到。
就連楚慕寒心裡的那股子情感，似乎也這樣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去。
他很難過。
神使鬼差地，淩輕衣伸出手，覆在了楚慕寒冰涼的手背上。
她不擅長安慰人，說起安慰的話來結結巴巴的。
“你……你母親肯定很愛你。”她傷感道，“我就不一樣了，從我記事起，我就是……”
她及時把“我就是個孤兒”一句話卡在了喉嚨裡。
差一點，就露陷了。
不管楚慕寒喝醉沒喝醉，她都不能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冒牌貨的。
好在楚慕寒沒有在意她隻說了一半的話，他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覆在他手背的溫熱的手心上。
每每回憶起這件事時，他都仿佛被世界遺棄，置身九寒天的冰窖裡，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遍體冰涼，隻有被淩輕衣觸碰的那一小片肌膚，是暖的。
他想成家，想像現在這樣，有一個人分擔他的痛楚。
可惜……
淩輕衣突然反應過來。
“王爺，你剛才講的那些，豈不都是宮中秘聞？”
“是有如何？”楚慕寒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那就是了。
淩輕衣在心裡淚流滿麵，她的小命怕不是要交代在這裡？
“那你……就不怕我說出去？”
“怕什麼？”
楚慕寒竟然笑了起來，手指無比溫柔地撫過淩輕衣的臉頰，把她的亂發彆在耳後。
“你覺得……本王會讓你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嗎？”
他的手下滑到了脖子，扼住了她的喉嚨。
隻要輕輕一用力，這脆弱纖細的脖子就會被折斷。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也是能絕對保守秘密的。王妃，不管你是誰派來的，犯了本王的忌諱，就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