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中,我聽到石紀平的聲音:‘護士小姐!快!他醒過來了!’‘叫醫生!’外頭一陣吵雜,將我拉回這世界。
逐漸清楚的眼前,出現石紀平關切的臉,他激動的握緊我的手,不久醫生來了,幫我作一些檢查後,說我恢複的很好,隻要再好好休養幾天就能出院。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過來,感覺怎樣?’石紀平平靜下來後問道。
我想開口,喉嚨卻乾得說不出話來。一旁護士用滴管喂了我幾滴水,我才慢慢感到滋潤。
‘我沒事?她有沒有受傷?’我虛弱得每吐一個字都很費力,但心裡最擔心的是嫣嫣的安危。
‘還說沒事?你知道你躺在這裡多久了嗎?足足一個禮拜!輸了幾千CC的血,差點小命就沒了!’石紀平的表情口氣好像在罵一個無藥可救的人。
我喃喃念道:‘一個禮拜?……我昏迷了一個禮拜……那嫣嫣……’
‘還嫣嫣?你關心彆人的未婚妻有什麼用?’他毫不留情的潑我一桶冷水,不過可能看我這副落魄的倒楣樣覺得不忍,馬上又接著說:‘放心吧!她沒事,哼!連根頭發都沒傷到,多虧你這個白癡保護得好。’
我見他的神色語氣難掩忿慨,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嗎?……你不高興她沒事?’
石紀平憐憫的看著我,長歎口氣道:‘書俠,聽我這個好兄弟勸你一句,彆再作繭自縛好嗎?你把她當成寶,可知道你為她受傷後沒多久,她就跟著趙家的人在警力護送下離開飯店,到現在都還沒來探望過你,更可惡的是連一通電話問你是死是活都沒有!這種人你還留戀嗎?’
我笑一下,歎道:‘我還以為什麼事,放心吧,我對她已經沒什麼妄想,隻是於情於理,還有為自己贖罪,我都應該救她這一次。’
‘你真的想得開?’石紀平還是不太相信我,又問了一遍。
‘嗯.我點了點頭,報以肯定的眼神,他臉色才從凝重轉為笑容。
‘好啦!總之你撿回一條命,還是值得慶祝的事,等你完全康複,我們兄弟兩再痛快的喝個大醉!’
‘一言為定。’我感激的說道。
‘對不起……’這時門外出現兩名穿黑西裝的男人,有一位蓄著整齊小胡子,另一位看起來年紀較輕,他們走進來,年輕的那位先生態度客氣的道:‘黎書俠先生,我們是安全局的乾員,我姓邱,這位是鄭組長,有點事想請教你。’。
‘兩位長官,他剛醒來,要問案是不是過幾天……’石紀平搶著幫我回絕。
‘紀平,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這兩位先生一定有很多案情要厘清,讓他們問沒關係。’不管是安全局或警察局,我都不想和他們糾纏太久,所以寧願讓他們早點問完話,以後彆再來相找。於是我將當天為什麼去機房、如何在那裡遇到暴徒、後來換了衣服騙過他的同夥,將他們射殺並救走嫣嫣的過程,钜細靡遺的說了一遍。
那兩名乾員聽完並沒覺得有疑問,不過還是問了我一個問題:‘有件比較屬於私人的問題想請教黎先生,據我們調查,對不起……黎先生不久前才出獄,在入獄之前,章嫣嫣小姐曾是你的女朋友,不知道我們得到的資料有沒有錯?’
‘兩位長官,這問題……’石紀平又急著為我回答,我作手勢製止了他。
‘是,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邱先生如果有查過我的背景,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入獄,所以章小姐現在和我一點瓜葛都沒有,就像陌生人一樣。’我一心不想讓嫣嫣被卷入和我以前的關係中,所以很直截的回答了那乾員的疑問。
姓邱的乾員見我很坦白,也不再有其他問題,作完筆錄給我簽名,隻說以後案情有需要,請我能儘力配合。倒是我好奇的反問他們當天那些暴徒到底是什麼來曆?有什麼目的?那兩名乾員含糊的帶過,隻說可能是想綁架勒索,目前他們還在追查。我心裡早知道他們在瞎扯!綁架勒索大可以找目標落單時下手,何須大費周章動用到特種部隊的裝備,甚至連直升機都出動了?不過既然他們不便透露,我也沒再追問。
在醫院躺了快一個半月,我終於完全複原可以回到飯店上班,飯店的同事看到我好像看到英雄般崇拜,尤其女同事對我更是另眼看待,甚至還有人對我示愛,其實我本來長得就不差(不然當初怎有自信可以追上嫣嫣),加上那晚在頂樓的英勇表現已傳遍全飯店,因此頓時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雖然這種感覺不錯,但有件事總讓我隱隱不安,要是他們知道我的過去,恐怕就不會這樣看待我。
擔心的事還是來臨了,這天我忙完一個宴會廳的布置,剛走到外麵穿廊,迎麵就被鎂光燈閃了二下,一名自稱是某八卦雜誌的女記者趨前就問:‘你是黎書俠先生吧?請問你和逐鹿集團少東的未婚妻章嫣嫣是什麼關係?’
另外和她一道來的男攝影記者還朝我猛按快門,我心中惱怒,不發一語走到男攝影記者麵前,朝他笑了笑,那男的愣了一下,也僵硬的回我笑容,怎知接下來我突然出手奪過他的相機,打開後蓋拉出底片,再將相機丟回去給他。
‘混蛋!你在乾什麼?’那不識相的家夥呆了幾秒,才發出怒吼向我撲來,我側身閃開,右腳微微一勾,他已經跌了狗吃屎。
那女記者見狀還恐嚇說要告我,我理都懶得理,甩掉他們躲進休息室。一進休息室,每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是外星人似的,用不著說,我也知道這裡已非我容身之地,歎了口氣,我從位置上站起來,準備去向Sandy提辭職。
‘喂,聽說章嫣嫣以前是你女朋友,真的假的?’Ray突然跑到我身邊神秘的問道,他聲音故意放低,但全休息室的人都還是聽得見,雖然他們都假裝沒注意,其實正豎著耳朵等我回答。我沒理他們,繼續走我的路。
‘Charles,你跟我來一下。’這時Sandy剛好開門進來,劈頭對我說道。於是在眾人愈加懷疑的眼光中,我跟著Sandy走出門,她一路上沒和我說話,帶著我進到電梯,按了二十九樓,那是飯店的最高樓層,總裁和高階主管的辦公室都在那裡。
‘Sandy……’我忍不住開口,Sandy歎了口氣道:‘Charles,不管你以前怎樣,但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就這樣,很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Sandy(石紀平)也一樣。’
我聞言心頭一熱,感動的說:‘隻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和Sandy都是我的好朋友。’
Sandy看了我一眼,眼眶有點濕潤,不過沒再說話了。
到達二十九樓,出電梯後她領我一直走到門外鑲著C.E.O牌子的門前,輕輕的敲了二下門,才推門進去。
我跟她後麵進去,一抬頭看見裡麵坐的人當場就呆住了。趙俊傑竟然也在,還有飯店的總裁羅伯先生和一名額頭微禿、目光深邃的中年男子,一共三個人在等我。
‘總裁、趙先生,黎先生我已經帶到了,如果沒有其他事交待,我就先下去工作。’Sandy禮貌的問道。
‘沒事了,你可以先離開,謝謝你。’羅伯先生回道。
Sandy出門後,羅伯先生招呼我坐下,他們三人的方向都麵對我,讓我感覺不是很舒服,好像準備被訊問的滋味。
‘抽雪茄嗎?’羅伯從雪茄盒中拿起一根雪茄問我,我搖了搖頭說謝謝,他為自己點了一根吸吐起來,我等得有點不耐煩,正想開口,他終於說話了。
‘你應該知道這位是逐鹿集團的副總裁趙俊傑先生吧?’
‘是,我知道。’(廢話!我怎會不知道?五年前我就是在逐鹿集團任職,不過那時趙俊傑還在國外,四年前才回來接副總裁的位置。)
‘趙先生有話想對你說,不過在他說之前,我也有事要告訴黎先生。’羅伯頓了一下,我看著他,他才繼續說下去:‘其實我很樂意給改過自新的人一個機會,但你知道我們飯店號稱全亞州唯一七星級,來這裡的客人都是各界的頂尖,最重視的就是安全……’
我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道:‘羅伯先生,如果是為了我的事,你可以放心了,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辭職,不會為你帶來困擾。’
羅伯顯然有點驚訝,沒想到事情這麼好解決,他忙又接著說:‘關於資遣的費用,我們會從優……’‘不用了!一切按規定就可以,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或飯店有任何不諒解或報複的。’我快刀斬亂麻的道,因為實在沒興趣和他牽扯太久。
‘黎先生果然快人快語,我的事解決了,接下來趙先生……’羅伯轉頭望向趙俊傑。
趙俊傑顯然很不耐煩和我這種小人物打交道,尤其我還是他未婚妻的前男友,這層關係讓他更反感,所以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隻是從他西裝的內袋拿出一本支票本,用他那支價值非凡的鋼筆,在金額欄上簽下一排七位數字,推到我麵前,才冷冷的道:‘這是一百萬,希望你離開這個城市,如果二年內你沒和任何媒體有接觸,我會再給你更多的補償。’
我微微一笑,將支票推回去他前麵。他顯然忍耐到極限:‘還不夠嗎?你出個價好了!’
我歎了口氣道:‘趙先生,錢我不需要,不過你的要求我都會作到。’我心中並沒對他這種嚴重侮辱的行為感到憤怒,至少他是為嫣嫣著想,要是嫣嫣被八卦新聞亂傳,恐怕以後嫁進趙家多少會影響她的幸福吧。
‘你不要錢?那想要什麼?’趙俊傑對我十分不信任,我一時沒經大腦衝口而出:‘隻要趙先生對您未來的妻子好,我就滿足了。’話才出口我就後悔,果然趙俊傑憤怒的拍桌站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管我的事?憑你自以為曾是嫣嫣的男朋友嗎?還是憑你上次救過她?告訴你!嫣嫣剛和我在一起時,就已經把你禽獸不如的事告訴過我!像你這種人渣!給你一百萬叫你滾蛋已經夠看得起你!你應該在監獄蹲一輩子……’
我被他罵得無話可回,正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時,門突然被推開,大家不約而同轉頭看,嫣嫣竟然也出現在門口。
‘俊傑,夠了!我們就走吧!’她走進來故意不看我,我卻可以感到她在壓抑對我的情緒,隻是不知道這種情緒是恨還是……愛(唉)
‘你怎麼上來了,我不是叫你在下麵等我嗎?’趙俊傑看嫣嫣出現在我麵前,顯得很焦怒,但卻不方便在未婚妻麵前失去風度,隻見他走到嫣嫣身邊親密的摟著她肩膀,像是在對我宣示嫣嫣是屬於他的。
我不禁感到有點好笑,就如他說的,像我這種聲敗名裂、一無所有的失敗者,對他到底還有什麼威脅?
‘姓黎的!這次先放過你,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彆想耍什麼詭計知道嗎?這位是我請來的安全顧問,他的人會隨時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在你想作壞事之前就會吃到苦頭!’趙俊傑狠狠瞪著我說道,原來另外那個中年男人是他雇用的安全顧問,我已經開始對趙俊傑感到反感,原本他要怎麼罵我、羞辱我都沒關係,但憑什麼找人像對囚犯般監視我?
他們都走了,嫣嫣還是沒看我一眼,看起來她對我真的完全沒有一絲舊情存在,這也好讓我更死心。
我回到員工寢室收拾行李,一邊盤算接下來要到哪裡落腳,石紀平今天有事公出,我不打算再給他添麻煩,依他的個性,如果知道我是被逼走,一定會去找羅伯理論,果真如此隻會害他受牽連,因此我留下一封信給他,告訴他離職雖是迫不得已,但也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或許這個城市的生活已不適合我,我想找個陌生地方靜一靜,相信天下之大總有容我重新開始之處,請他切勿為我的事再去和飯店高層、或是趙俊傑起爭執,否則我會沒辦法安下心麵對未來,而一直活在過去的回憶當中。
把信放在石紀平桌上後,我提著一隻裝有全部家當的旅行袋啟程離開,這一路出來,飯店同事看到我都假裝在忙或剛好轉身,沒有一個人和我說一句道彆的話,和昨天以前那種熱絡的情況相比,簡直如天壤之彆。這種情況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適應了,笑一笑挺起胸膛,邁開大步離開這待不到三個月的地方。
當初來投靠石紀平,我想到的隻是找一份能活下去的工作,我以為可以忘了嫣嫣,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在麻痹自己療傷,但經曆了這一次的風波後,我反而想開了,從這一刻開始,我不再為了背負過去的事而活,也真正放下住我心中六年的女孩,黎書俠這個人,絕對可以在世界上找到一個角落重新開始!
‘Charles!’當我出飯店要往公車站牌走時,Sandy追了出來。我停下來等她,她喘噓噓的跑到我麵前,還沒能回過氣說話,就先拿出一封用飯店信封裝起來的信給我。
‘什麼東西?’我接過來問道。‘是那位小姐,要我轉交給你。’Sandy努力調整她的呼吸說道。
我看手中的信黏得牢牢的。
‘你自己看,我還有事要忙,很抱歉無法送你,以後如果有任何事須要幫忙,請你彆客氣,一定要打電話找我們。’Sandy對我伸出手道彆。
‘謝謝!’我握住她的手。
‘祝你一切順利!’‘你也是!’我們互道珍重後,Sandy轉身走回飯店。
我就近在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小心撕開信封,裡麵的信紙也是飯店用的便箋,應該是臨時寫的。展開信,還沒看內容,我就先被上麵熟悉娟秀的字跡擾亂了心弦。果然是嫣嫣的字,隻有短短一行,寫著:‘謝謝你當日救我,我猜你不會收俊傑的錢,所以隻能用這封信向你道謝,章嫣嫣。’
看完後我不禁有種不如不看的感慨,這封信就像給關係十分生疏的人所寫的謝函。不過想想也沒什麼不對,難道我還想收到她情意綿綿的告白嗎?遠處公車已經來了,我將信收到旅行袋中,起身準備向車子招手。
接下來幾秒內所發生的事,讓我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活在電影情節當中,眼看公車就在最近的一個紅燈前停下,突然一輛黑色廂型車從另一條路急轉出來,在我麵前煞車,車後門幾乎在停車的同一時間滑開,一位長發雪膚、全身黑衣勁裝的冷豔女子,握著一把銀白色手槍對準我。
‘上車!’她語氣冰冷到令人不覺得有體溫,事實上她那讓女人嫉妒、男人癡迷的鵝蛋臉、賽雪肌膚、黑白分明的清澄美眸、以及穠纖合宜的玉唇,也讓人覺得這種美不屬於人世間。或許我不該拿最愛的嫣嫣和她比較,但若真要比,嫣嫣是讓人無法抵禦的甜美水靈,眼前這女子卻像化外仙子般,美得讓人有種距離感和敬畏感。
我看到有點失神,忘記一把槍還指著我,這時車子前座的門也打開,一名魁梧的黑衣男子跳下車,巨大的手掌毫不客氣朝我肩頭襲來,我學過幾年武術,很自然的想閃躲,但那男子看似憑著蠻力的人,沒想到卻有不錯的武學造詣,我的動作他早已猜到,中途掌勢一變,五根勁指已經抓住我肩膀。
我的感覺像是被五條鋼筋插進骨頭,痛到眼前發黑,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他抓小雞似將我丟進車子裡,隨即車門碰一聲關起來,我還沒機會爬起,後腦就被硬物重重敲擊,哼都來不及哼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