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三以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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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學期投票的畢旅行程已經出來了,大家記得到班網去看看,如果有什麼意見都可以留言在上麵,我會再跟旅行社討論……”班代在台上講得努力,台下也口沫橫飛的,我可以想見過沒幾天,一堆人見到他就會問:班代,你那天說的畢旅行程去哪看啊?班代,我怎麼不知道那天有座談會,害我沒到被記曠課耶。班代,那個……。

有時候,看著這畫麵,我就會想起阿森說的那番話:“既然已經在這裡了,就把自己完全交給此時此刻。”

這是阿森麵對公事一貫的原則,他認為應該要全心全意麵對正在做的事,如果分心或者不用心,導致兩件事都做不好的話,不如就都不要做,但後果一定是要自己承擔的。

也許是受到了他的影響,像這種情況下,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相關於自己的,我還是會認真的聆聽。因為有聽眾,所以說話者才有聲音,那些話也才有意義,我一直這麼認為。

自從沒有住宿,大三必修課少了之後,我和班上同學也越來越沒什麼交集,對活動參與度本來就不高的我,沒有參加畢旅應該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開完班會,沒有再留下來和他們閒話家常,跟之前室友打過招呼後,我關上門,把那些喧鬨留在身後。

下午沒有課,回家之前先轉車到診所拿上星期做的檢查報告。

頭痛的毛病沒有因為我的乖乖配合而比較和緩,隻好到醫生那兒報到。

“楊以昕。”我走進診療室。

“楊小姐,這是你上次照的電腦斷層,有些地方要跟你說明一下。”

我忽然有種不好預兆的感覺,忘記右眼跳的是財還是災了,“有什麼問題嗎?”

“在這個地方,有一小塊陰影,我們懷疑應該是腫瘤,就是造成你頭痛的原因,現在看起來還不大,所以隻造成頭痛的症狀,如果嚴重有可能對周圍的神經造成壓迫,所以建議你趕快到大醫院做進一步的診斷,如果是良性的就可以儘快安排切除手術。”

看著牆上那張掃描片,有點無法想像,這一張單調沒有色彩的畫像就這樣決定了我未來的生活,“手術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這個要再做更詳細的檢查才會知道,台大醫院在這方麵蠻有經驗的,建議你到那邊再做一次精密的檢查。”

失魂落魄地走出診所,頭腦好像因為多了這個肉塊而無法運轉了一樣。

我得了腫瘤?

我會死嗎?

可以手術切除,所以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快點再去做一次檢查?

我要不要跟媽講?

對,媽。她怎麼辦?

太多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越想越心慌,我撥了電話。

“小昕,怎麼了?”在聽見媽的聲音後,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我忍住不哭出聲來。

“沒事,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上班啊,對了,什麼時候要再回家?我想和你聊聊搬家的事。”

“搬家?”

“嗯,這事還不急,等你回來再說吧。最近有沒有按時吃飯,上次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聽見媽關心的話語,我無法再壓抑現在想哭的心情,“媽,當初如果你不要把我留在身邊,你是不是會快樂一點?不用忍受我這樣誤解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離開你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媽焦急地追問我。

“沒有,隻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小昕,你隻要知道,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會不快樂,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嗯……我知道,媽,我要準備上課了,先掛電話。”急急收了電話,害怕再講下去,可能會把生病的事脫口而出。

從小,我生病的次數大概用兩隻手可以算出,完全的健康寶寶。如果感冒發燒了,媽總是會抱著我睡覺,她說:“感冒傳染給彆人就會好得快,所以小昕把感冒傳給媽媽沒關係,隻要小昕平安健康就好。”

兩個人抱著其實很悶,常常我都會熱到鬨脾氣,可是媽從來沒有鬆開過手,彷佛這樣做,真的就可以把感冒轉移到她身上。也不知是藥發揮了效用,還是病毒真的跑到媽那邊,過沒兩三天,我就又可以生龍活虎地到處跑。

現在的我好想再讓媽抱著,雖然不像小時候那樣天真地以為了,但好希望這次也能像以前,讓媽抱著就趕跑病毒。

可是,我沒辦法說出口,告訴她,我生病了。

現在,我一個人,害怕和孤單籠罩著,我不知該往哪逃。

在路上沒有目標的閒晃,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到家時天色也已經暗了。

“小昕。”我抬頭,阿森就站在前麵。

“怎麼來了?”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

阿森摸我的頭,“今天阿姨打給我說你怪怪的,手機打不通,又不在家,所以我就直接過來看看。怎麼了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阿森將一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另一手放在他自己的。

這是見麵後,他第一次沒有猶豫觸碰我,那個溫度很熟悉,以前牽著手回家時,我也感受過。

也許是生病讓人變得軟弱,還是懷念的感覺讓人感動,眼淚在大腦發出禁止的指令前先一步落下。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阿森低頭問我,臉上的表情就像小時候我哭了那樣擔心。

我搖頭,沒有等他答應,伸手抱住他,“借我抱一下就好。”

阿森規律的拍著我的背,“沒事,我在你身邊,沒事的。”

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不論腫瘤是不是會因此消失,我需要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

大門開了,我和阿森自然地分開,退到一邊,我背對走出來的人整理自己哭過的臉。

“你好。”阿森說話。

我轉向那人,是阿耀。

阿耀跟阿森點個頭,轉過來看著我,“我幫Fish買吃的,你吃過了嗎?”

“沒關係,我不餓。”

“既然你朋友下來了,那我先……”

阿森本來打算走了,這時,阿耀忽然開口,“要不要上去坐坐,Fish也在家。”

就這樣,我們三個一起上樓,Fish看見阿森時,驚訝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一會瞄著我,一會瞄著阿耀。

留下他們三個在客廳,我進浴室洗澡。

刻意將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我避免有機會會不小心聽到他們的對話。老實說,我猜不出那話題裡會不會有我,但某個瞬間,我希望是有的。

把他們三個留在外麵,某部份的我是故意的,想讓阿耀知難而退,這樣的做法很卑鄙,卻也是最直接了當的。

洗完澡出來,阿森已經離開了,客廳裡隻有Fish,“阿耀幫你煮了碗麵,趁熱吃吧。”

我望向阿耀的房門,覺得桌上那碗麵好像燒燙地淋在胸口上,皮開肉綻的血淋淋,但不是我的。

安靜的在一旁看電視,沒有問我怎麼會和阿森在一起,也沒有告訴我剛剛有沒有發生什麼事,隻是盯著螢幕。

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Fish眼裡的那種若有所思是為了我,如果我能多花一點心思在朋友身上,可能就不會讓她孤單一人,不會讓這個曾經陪我走過那麼多的朋友自己去走那段路。

可能也是從那一刻開始,還是更早,我自己也沒察覺,和老天的那個賭約好像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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