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仿佛不給她活路一般。
那一年,她十六歲,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被保送去了市一中。學校說了,免費上。
同年,弟弟讀小學三年級,準備轉去在市裡的私立小學。學費一年500一個月,繼父在工地做小工,擰一天混凝土才15塊錢。
繼父本就好吃懶做,不堪勞累,正巧鄰村有一家瞧上了她,托人問,嫁過去彩禮給30000,他心動了私自接了禮金,不顧她的反對,說什麼也不給她上學了。
母親雖然怪罪父親,但一聽有30000的彩禮,兒子的學費,一家的溫飽都能解決,也跟著苦口婆心的勸她。
父母同心,一個唱著紅臉,一個唱著白臉,執意要賣了她還錢。
那一刻,鄭筱紅紅著眼,拿著菜刀放在手腕上,威脅著,他們再說一句,自己立馬死在他們麵前。
母親怕了,繼父依舊不依不饒。
她真的狠狠一刀割開了自己的動脈,深可見骨,血濺的父母的滿頭滿臉,年幼的弟弟,嚇的當場昏厥。
她被送到醫院,縫了十六針,出院後,啥也沒說,收拾行囊,連夜離開了家。
善良的路人,給了她59塊錢。
路人姓宋,她叫他宋大哥,直到現在她都記得。
她知道爺爺奶奶去了上海,她不知道上海在哪裡,但她認識大巴車,一心想要離開的她,不管不顧攔了一輛就走,詢問才知道,去上海路費得300多,她隻有59,司機見她年紀太小,擺著手離開了。
天亮後,媽媽發現她留下的字條,慌忙追了出來,發現在車站蹲了半夜的她。
身上的毛衣,頭發都被露水打濕了。
母親終於是心疼了,她連聲對女兒說著抱歉,對不起,媽也是沒辦法之類的話。她受了十幾年的苦,她除了一句對不起,什麼都給不了自己。
她隻是問了一句「既然你那麼不喜歡我,當時為什麼不一把掐死我呢?」
死了,真的就一了百了了。
母親哭著說「你也是從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媽舍不得......」
鄭筱紅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深吸一口氣,隻說了一句「讓我走,離開這裡。」
母親說什麼也不肯。
她洞悉了母親的心思,說了一個條件「我出去打工,弟弟的學費我給你們寄」
母親同意了!
她就是在那一年,學會忍哭的。
沒人能夠明白,未成年,沒有身份證的女孩,在異地他鄉是如何度過的。
也沒人能夠理解,流氓、地痞,是一種怎樣的恐怖。
十六歲的她,比任何一個女生,都像一個戰士,把每一次機會當成救命稻草,咬著牙,吞著淚,一步一腳印,一碗一壓印的以狠到極致的方式,留了下來。
人生至暗的時刻裡,她真拿著砍刀追過四個流氓。
因為她知道,除了自己沒人能保護她。
20歲,她遇到了兩個男生。
一個是他現在的男朋友,李孟琛。
認識他時,他剛剛讀高二,成績很好,大學考在了南大。可惜家很窮,出不起學費,運氣不好的話,隻能輟學打工了。
可能是遭遇相同,鄭筱紅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男生,在已經負擔弟弟各種高昂學費的情況下,從自己每月的生活費裡硬生生摳出了100,湊夠了2000的學費,把他送去讀書。
另一個,是她的小學、初中同學,現在的男閨蜜,許廣善。
在她最落魄時,不敢回家過年時,他請她吃一頓火鍋,她吃了三盤肉。
直到現在,她都心懷感激的,那是她生命裡,為數不多的溫暖。
她是知道,許廣善的感情的,可她就是一個倔的人啊,認定了一件事,會把生命都交出去,這輩子她未必非李夢琛不可,但絕對是非他不嫁的。
所以,對於許廣善,她把界限守的清清楚楚。吃飯就是AA製,斤斤計較到,多拿他一個雞蛋,她都會立馬轉給他2塊。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
閨蜜那惹人心煩的聲音傳來了「小紅啊,善大帥哥來找你了,不出來見見嗎?」
我一愣,許廣善?
我連忙收拾心情,重重呼了幾口,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定自己沒有露出任何愁苦的樣子,這才開門出去。
我不知道這是處於什麼心理,但就是不願意讓他看見我的狼狽,哪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