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分外燦爛,寧子衿陰沉著臉從總辦公室出來,周身的低氣壓讓經過的同事都不由得離他遠了點。
相安無事的過了十多天後,寧子衿將曲之然交給她的任務完成,同時在心裡也做好了他又一次刁難的準備。
曲之然似乎是對逼她翻譯東西這件事失去了興趣,看完寧子衿交上來的彙報,也沒說什麼。他在頭疼彆的事情。
張晗煜離開事務所去國外進行為期兩個月的交流,所裡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了他。
上一個案子是他的事務所與寧子衿對簿公堂,尚且還好。這次,卻是原告被告一前一後分彆找到了他們。
這是一件經濟糾紛案件,原告是被告公司的員工,被告是市裡一家規模很大的水產公司,水產公司借口這些員工年檢身體素質不合格,和公司財務出現問題,壓了員工六個月的工資遲遲未發。
但是卻要求員工無償加班,逼著他們簽了一份保證書。
員工們走投無路,將事情上報給了本市的工人聯合會,最後由工會出麵向他申請了法律援助。
那天剛好是事務所的李億如接手了這個案子,雖然是法律援助並沒有什麼利益問題。
但是作為剛進事務所一個月的新人來說,接這種沒有難度的案子相對簡單一些,又能夠鍛煉自身的業務能力。
隻是曲之然沒有想到,這件案子遠不止是一場法律援助那麼簡單。
在被水產公司的“教科書式經濟糾紛案件”“麵對重重大山,員工維權將走向何處”
這樣鋪天蓋地的負麵輿論刷屏後,慢慢關注上這件事的曲之然才發現苗頭不太對。
“咚!咚!”深吸了一口氣後,寧子衿敲開了總辦公室的門,“是又安排給我什麼艱巨任務嗎?”
曲之然眉眼一挑,自動忽略掉她不爽的口氣和刻意加重的“艱巨任務”四個字。
抬手輕輕扣了扣桌麵,清脆的敲擊聲中,寧子衿看得到曲之然不苟言笑的臉,一雙桃花眼此時再也沒有戲謔的意思。
“這裡有一個案子,需要你接手。”
曲之然將大致案情說了一遍後,注視著寧子衿嚴肅認真的小臉,臉色不由得緩和了許多。
他儘量將聲音放輕,讓自己儘量看起來沒有那麼凝重。
“這種案子你不是第一次接手,經驗豐富,應該會比其他人更適合接。而後麵又牽扯到公共機構公信力的問題,所以這次,辛苦你了。”
寧子衿與被告委托的公司負責人接觸後,終於懂了為什麼曲之然的表情那樣嚴肅。
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勞動合同糾紛,根據這家水產公司相關負責人的說法,水產公司為了擴大規模,的確扣發了員工半年的工資。他們計劃在年底上市,為了擴大規模,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是非利害也都在動員大會上跟他們說過,所有人都是自願簽訂的保證書。
廠內部分員工聯合工會進行罷工,破壞了正常的生產秩序。
毆打公司高管,截車,潑油漆,人肉到公司高管家中寫恐嚇信。
甚至於公司的法人代表被毆打成重傷,住進了ICU。
據聽聞,一周之後這些員工還將進行示威遊行。
這些工人聯合工會已經造成了一定的混亂。如果不安撫他們的情緒,很可能造成更為嚴重的後果。
寧子衿知道,這樣的案子,處理起來非常麻煩。
因為這是社會各界緊密關注的焦點事件,但凡出一點差錯,就很有可能給事務所帶來不小的麻煩。
如若處理不當,甚至於處理好了,被媒體扭曲了個中實情,也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這場事件裡,雙方都成了受害者。如果這場官司打的不夠具備說服力,不管誰贏了,對事務所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這場官司,需要打的十分的漂亮才可以。
這件事,還需要慢慢的發酵。
寧子衿拿到了這些員工簽訂的勞動合同,和當時動員大會的保證書。窩在家裡連續翻找了幾天資料。
第三天的中午,寧子衿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她揉了揉眼睛,隨手接了起來。
“寧子衿挺能睡啊?”熟悉的聲音和略帶著無恥的玩笑聲在耳畔響起,掩蓋住所有的嘈雜和混亂,寧子衿起床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曲之然你有病吧?知道我通宵弄資料很困,還打電話來煩我。”
掛掉電話後,正準備再眯一會兒,寧子衿一個機靈從床上起來,撥通了小周的電話。
剛接通,小周的聲音就被一陣巨大的爭吵辱罵聲掩蓋了過去。
“小周,發生什麼事了?”
“寧姐,你找地方躲起來吧。工會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們事務所接了原被告雙方,領著水產公司的員工來我們事務所門口鬨起來了,要我們給個說法。他們還打傷了不少同事,還襲警了!老板怕你那邊也不安全,說要打電話確認一下,也不知道打了沒有。”
她飛快的穿好衣服,換了鞋子帶著公文包,打了輛車趕往事務所。
事務所門口已經被鬨事的員工攔住,事務所門口站了一排民警和武警,手底下壓住了幾個鬨事的頭頭。
民眾近乎癲狂的聲音和媒體記者的攝像機,像是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痛著事務所每個人的心。
“所有人聽著,立刻停止你們的行動,國家和法律不會保護你們這種暴行!”相關的政府人員拿著喇叭大聲的喊話。
“我們的權益國家也不管,我們憑什麼遵從你!”
“警察打人還抓人,還不讓我們說了!”
幾名受傷的警察苦笑著搖搖頭,由著醫務人員做現場包紮。
寧子衿審視了一遍全場,目光落在警察警戒線後麵的曲之然身上。
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樣子全然不見,他沉著臉注視著麵前的一堆人。
她快步走上前,走到一隊正在外側偷偷進行現場直播的記者麵前,聲音清脆的對著在鏡頭裡一直報道些不實言論的記者說:“請您關掉現場直播。否則我有權對貴社提起訴訟。”
隨後轉頭麵向鏡頭,聲音壓抑著憤怒,格外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