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涉江湖,郞有情來妾無意(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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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帶容佩去了永定河。

路不大好走,隻有一條牛車馬車走的道,且又遠,等他們開車到的時候太陽已是斜斜地要墜不墜了。

天空是湛湛的寶藍色,清淺的河水在夕陽下閃著旖旎的光,蜿蜒曲折。

沒有人跡,河兩岸綠意盈盈,青草冒出了尖,連風聲都是細細密密的。

這般可人的初春景像,容佩一見心喜,從前在盛京也有那麼一條河,赫赫有名的渾河,她時常在河邊玩耍,這許久日子不見她還真怪想的。

她欣喜得兩眼放亮,發足奔下車,又生生在河邊刹住足,心頭的歡悅不知怎麼言說,隻得轉頭瞧著崔世,指著河水,一遍遍地重複,“你看,你看…”

她真像個孩子,不再是他崔世麵前拿著架子的親長,不再是他的掛名師父,隻是單純的女兒家,捏著心愛糖果的嬌俏女兒家。

崔世眼裡滿是讚歎,這讚歎驚醒了鄭容佩:是了,她怎麼能在他麵前如此失態?她比他大著兩三歲呢,人家看著像個君子,自家看著像個小人兒-沒長大的小人兒,羞不羞?!

鄭容佩斂了麵容,知道眼裡的喜悅怎麼也擋不住,索性也不擋了,笑迎著崔世問,“剛剛說了一半,牌照的事怎麼樣了?”

怎麼樣?這會是談牌照的時候麼?-煞風景!

崔世跟容佩並肩立著,水裡映出兩個倒影:一個麵目澄澈,清華尊貴,一個笑靨如花,顧盼生輝;一個西裝雪白,一個紅衣爭豔,真正是金童玉女天生壁人。

鄭容佩不妨他一步就到了她身邊,默不作聲地站著,她抬眼瞧他,這人悄悄高她一頭了?再看看兩人水中影像,她麵上微微一熱,開步就走,“走吧,天氣正好,遛遛彎。”

兩人沿著河道往上走,崔世一邊走,一邊嘰嘰咕咕地給她講捐務科的事,連比帶劃,容佩聽得咯咯笑,時不時扭臉看他:這人真是,鄭伯教他的一手技藝他全用在了歪處…也虧他想得出!

河道很長,容佩也笑了一路,正當她略感疲乏的時候,瞧見了河道邊山崖下的一座小小寺廟,石牆石階,拱形山門,山門裡還傳來隱隱約約敲擊木魚的聲音-真是個幽靜的去處。

兩人在金身佛像前跪下,容佩一拜即起,崔世一拜再起,再拜再起,乃至三拜三起。

鄭容佩聽著他嘟嘟噥噥許願,什麼關帝爺保佑,什麼財神爺保佑,她等著聽他第三願,哪知道到第三願他緊閉著嘴,一聲不吭了。

他仍跪著,虔誠得很,容佩站邊上踢了他鞋底一下,“哎,許的什麼?”

她實在好奇得很,不知道他有這許多的心願。

崔世不吭聲,突地拉她一起跪在蒲團上,“杵著對菩薩不敬,跪著。”

他許的第三個願自然跟某人有關了,若是讓她知道,她羞惱之下非得剝了他的皮,他怎敢讓她知道?

容佩隨著他拜起,心裡怪異得很,兩個人,一個他,一個她,跪在佛前,倒好像是求今生來世似的,切!

她潦潦草草地拜完起身,“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天果然黑了,回去的時候崔世開了車燈,昏黃的光影裡容佩坐在副駕上,掩著頭沉思。

他剛才在廟裡求財神求關帝,她心下透亮,那是一心要現現他的本事,一意要大乾一場了,她不好阻他,但終歸不放心,“崔世,如果我一定要開武館呢?”

這賭場雖來錢快,可終歸不是正道,害人,再說現在合法,不定哪天就要取締,何苦來?

崔世開車手藝熟練了一些,他終於敢扭扭頭,鄭容佩麵上不複方才的喜悅,她沉靜得很,崔世知道那是她不喜的表現。

他恨不能去摸摸她的發,撫慰她的不安,“你要開武館,我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容佩苦惱地撫著額,她自小在幫裡生活,卻不跟一般幫眾一樣打打殺殺,她讀書識字,大家閨秀一樣養著,幫裡的煩難半份都沒有涉及到她,她不能知恩不報。

那不疼不癢不鹹不淡的武館就是她的回報麼?

她少有地歎了口氣,“崔世,老大未必是這個意思…”簡直是困獸一樣。

崔世極快地瞅了她一眼,正正經經地回她,“老大不是這意思,我們就更得是這意思了…吃幫裡,用幫裡…”

是,崔世同她一樣,吃著幫裡,用著幫裡,如今幫裡要開碼頭,他倆躲在後頭,不出力,是人麼?

“崔世,”鄭容佩喚他的名,她默了又默,“我知道,你如今手藝比鄭伯還好,比你的師傅們都好,我不應該擔心,但是這一行…不是你想的那麼輕鬆容易,你還小,不知道裡頭的…”

她原本想說‘肮臟’,想了想換成了“…厲害”。

她見過幫裡太多的人沉迷這個,她見過無法自拔妻離子散,傾家蕩產直至耗儘性命,她怕崔世害彆人,她更怕崔世也…

崔世將車停在路邊,熄了火,隻將車燈亮著,山道上初春的風掠過車窗,他扭頭看向她,“我很小嗎?”

他麵龐一半罩在光暈裡,一半隱在陰影裡,因著這陰影,他白日裡的清華自在全都不見,雕砌一樣的側麵輪廓顯得深沉許多,峻黑眉端也添上了沉穩-他儼然是個男子漢了。

他高她一個頭,靠過來的氣勢無端端地壓人,鄭容佩往後讓了讓,小心避開了他,她原本是想嬉笑著回避掉這個問題,但現在…回避?她不敢,這後果好像很嚴重,她承擔不起。

鄭容佩話語有些打結,“抱歉,我一直…我沒有…我知道了…我保證…”鄭容佩差點咬到自個舌尖。

啊呸,她是他半個師父好嗎?她教他詩文,教他槍法,如今她倒被他欺負到頭上了,天下有沒有這個理?師道尊嚴在哪?親長威信在哪?她到哪裡說理?臉都要丟儘了!

鄭容佩低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她真怕自個嗓子泄了自個的底,她坐正身子,“開車!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既要大乾一場,依你就是-”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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