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陶泥館出來,我沒再坐公交,而是奢侈地打了輛車,直奔婦幼醫院。
例行檢查完,我坐在那個一臉嚴肅的女醫生對麵。
“家屬沒有來?”醫生看著病曆,麵無表情。
我有些緊張起來,“沒有,他很忙。”
醫生看了我一眼,語氣溫和了一些,“孩子目前太小看不出問題,隻是你的身體有些虛弱,貧血,神經衰弱,心電圖也有些問題,這孩子確定要嗎?”
我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是否在服用鎮靜類藥物?”醫生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梭。
我再度點頭,“有,我睡眠不好,一直有用藥。”
“藥停了,不能再用。”醫生說這句話時,態度十分認真。
我乖巧答應,“好。”
這是我和雲旌的孩子,我自然要好好保護。
我還記得那天我用試紙測出來兩道杠時,雲旌的欣喜若狂。
剛找到自己的生父,自己又馬上要做爸爸了,這樣的雙喜臨門,他的喜悅可想而知。
可是我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幾天之後鋪天蓋地的災難會向我們席卷而來。
我更沒有想到,他還沒有來得及等到孩子出生,就已經和我天人永隔了。
而我的孩子,還那麼小,小到除了我和雲旌,還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已經像他的爸爸一樣,沒有了爸爸。
醫生開好藥方,我在一樓大廳排隊。
忽然聽到外麵一陣騷動,還有女子的尖叫聲。
我不關心這些熱鬨,取了藥慢慢走出去,看到門診樓外圍攏了一大堆人,透過人群的間隙,我看到地麵上有鮮血淌開。
“這不是電視台《時刻聚焦》那個欄目的記者朱璿嗎?”有人驚呼,眾人嘩然。
有著這樣光鮮亮麗身份的人,怎麼會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婦幼醫院裡墜了樓?
朱璿?我楞了一下,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腦中各種信息盤旋叫囂,終於一個聲音掙脫喧囂衝入耳中。
“記者剛剛得知,本次事故中遇難的老人,正是此前本台報道過的‘失散多年後,親生兒子敲詐生父’事件中的受害人,即敲詐者肖雲旌的生父龐飛...”
是她!
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向人群間隙中露出的布滿血汙的那張臉,一雙不肯瞑目的眼睛死死地朝著我的方向盯著...
我急急回到家中,打開了雲旌的電腦。
經過一番艱難的搜索,我終於在一個隱藏的文件夾內看見了朱璿的名字。
那是一段段言辭激烈、用語直接的報道視頻,一篇篇充滿了臆測、猜想、誇大其詞的媒體文章,每一件新聞作品下麵,都充斥著對“不孝子”肖雲旌歇斯底裡地喊打喊殺的謾罵侮辱。
在這些文件中,尤以《時刻聚焦》的那一段報道最為突出,而在那段報道中義正言辭地聲討肖雲旌的女記者,就是朱璿。
視頻中,朱璿以極具煽動性和引導性的語言,成功地挑起了廣大觀眾和網民對於報道中那個“利用大眾的同情心理千方百計地尋找到至親,卻隻是為了狠敲生父一筆”的心機boy的厭惡與鄙視,一時間轉發者不勝枚舉,那篇報道的觀看次數也達到了數百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