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保持著足夠的冷靜,以免被男人聽出蹊蹺,從而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經。
據說,盲人的聽覺尤其靈敏。
我不敢肯定男人是否聽到我的動靜,儘管他的動作不同於前幾分鐘。
男人本來是在撕碎照片,可現在他慢慢把照片拚合在一起,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
我站在男人的背後,他跪在地上彎著腰,所以我不能看見他整個麵部。
現在,他的頭垂在胸前,手臂劇烈起伏,似乎想變一個魔術,將照片愈合。
忽然,男人咳了一聲,那咳嗽聲,清晰又沉重。
他搖搖晃晃,仿佛喝醉酒一般,眼睛緊盯照片,麵無表情。
忽然,他渾身上下又一陣顫抖,嘴裡嘰裡咕嚕,不知在念叨什麼。
我湊在他旁邊,小聲聽著。
“聽見了嗎,是的,早就聽見了。”
“我告訴你,就在你擺弄著這些的時候我就已經聽見了。”
“許多天以前,我不敢說,但現在,就在今天晚上,終於被我發現了。”
“她骨頭的破裂聲,身體在地上的摩擦聲,在地窖裡的掙紮聲。”
“警察快要來了,你能夠逃到哪裡去?”
忽然他猛地站起,把嗓門放大,像溺水的人一般,正在做著垂死掙紮。
他的聲音穿透整個房間,他指著照片大聲哭泣。
過會,他大踏步走出臥室,去了地窖。
我從房間走出,小心跟在後麵。
我按捺不住狂跳的心臟,我就在後麵一步一步跟著。
客廳沒有燈光,外麵時不時幾道閃電,照亮客廳牆壁的照片,那是一張婚照。
我仔細看去,原來這男人是李菲的老公。
男人或許想不到背後會有人,我忍不住抿嘴一笑,讚歎自己的機智。
他蜷縮起身子,爬進廚房碗筷櫃子裡,費力打開地窖的門,骨碌的滾下去。
我知道他不可能看見我,我有樣學樣,從地窖門處匍匐進去。
男人猛然大喊:“你來了嗎!”
我頓時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一段時間內,我連眼皮也不敢眨動。
與此同時,他一直站在那裡,沉思著,不知在想什麼。
隨後我聽見他在說話,我知道那種聲音,它是當那種靈魂被恐懼徹底壓倒時從心底發出的一種低沉壓抑的聲音。
我熟悉它,因為我幾個小時前剛剛體驗過。
我知道他感覺到了我存在的一抹痕跡。
我知道人有一種特殊的第六感,越是看不見,心中的恐懼越是一點一點增加。
而此刻的男人,一直在試圖讓自己相信,這裡隻有他一人。
但他做不到這一點,我雖然不曾發出半點聲音,可我的氣味一直在空氣中飄散。
他喃喃自語:“那不過是外麵的垃圾桶傳來異味,不過是一些小老鼠在偷吃東西。”
這一切都是他的自我安慰,我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我發現他的視覺出現問題後,膽子就越發大起來,時常在他麵前揮揮手臂。
此刻,我屏住呼吸正湊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