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李元,子晨離彆的第五天,這天是辰宮炎小妹辰宮婷婷的生辰。
辰宮炎路過一賣撥浪鼓小販,聽到這小販把撥浪鼓搖得挺好聽,心中一喜,心想,買一個給小妹做生日禮物,或者她會很喜歡呢?便大聲問道“誒,這怎麼賣?”。
這小販見眼前此人如此無視,不免心有不快,隻是這開門做生意,總不能跟銀子過意不去,當下便強顏道:“這位公子,盛惠五紋銀,謝謝”。這辰宮炎一聽,當下不快道:“什嘛?五紋銀?你這是做哪門子生意!”。
這小販以為這公子哥賺貴,心想此人衣冠楚楚的模樣,怎生是一個摳門的主,便拉低聲音垂了垂頭道:“這位公子,三紋錢怎麼樣,這個已經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這辰宮炎一聽,聲音比剛才的更大,呸了一聲道:“我送我心愛的妹妹的禮物,怎麼可以這麼低廉呢!給你,一百兩!彆找了,就這樣”,伸手一搶這撥浪鼓,摸了摸鼻子,又啾地一聲跑開了,整得這小販一陣莫名其妙。
辰宮炎回到府中並未見到辰宮婷婷等人,便四下尋找。
這一尋,便把他給累得,這辰宮府說大也不大,卻是結構頗為複雜,這入門穿過天井便是前廳,前廳兩側是巷道,走一段路才到廂房,每個廂房之間又是相處獨立,各有亭榭池叢,穿過前廳到後方才是正廳,而正廳後便是庭院花園,而花園內又是層層圍繞,所以他也是四處問了下人才得知他這寶貝妹妹跟隨娘親在後花園賞花呢。
這兄妹心血相連果然不錯,這辰宮婷婷老遠便看到哥哥走來,當下也不顧身邊的母親,便蹣跚奔去,幼氣未脫的大喊著“哥哥!”。 辰宮炎此時不知為何心裡一股溫暖湧上心頭,眼眶都濕紅了,也不願意家人看見,便強忍著那種感動,展開懷抱對著辰宮婷婷道:“哎喲,我的小婷婷喲,來來來,給哥哥抱個!”。隻見這辰宮婷婷嘻嘻哈哈的兩邊擺著跑過去,一下縱身到辰宮炎懷中,笑著笑著卻突然哭了起來,這一下卻把在場的各位,包括辰宮炎及母親蘇寧兒給愣住了。妹妹哭了,哥哥心痛,雖說他平日不可一世,囂張跋扈,可是他畢竟是血肉之軀,尤其又甚疼愛這父母似為掌珠的小妹,當下心一化,溫柔的安慰道:“呀,這誰欺負我家小婷婷呀,乖,小婷婷不哭哈,來,看哥哥給小婷婷帶來什麼禮物?”,說完便往懷中一探,也故意不拿出來就這麼擱著。這一招果然屢試不爽,這花臉貓一般的辰宮婷婷馬上停止哭泣,可愛的小臉蛋側著看眼前心愛的哥哥,又看了看辰宮炎懷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滿臉的期待。辰宮炎也不去逗她,便拿了出來搖啊搖,樂得這辰宮婷婷又回複之前那嘻哈模樣,還搶了過來跑到母親蘇寧兒身下向母親搖了搖,似乎在說“看,娘親,這是哥哥買給我的,你沒有”。這辰宮婷婷與十六歲的辰宮炎歲數相差極大,整整十一歲,這也是身為哥哥的辰宮炎如此疼愛她的緣故。
“娘,孩兒給娘請安”辰宮炎向蘇寧兒鞠了鞠。
“你這孩子,全身的酒氣,又出去喝酒了?若是讓你爹知道了,定又罰你閉門練習般若訣兩個月了!”蘇寧兒柔聲道。
“娘,這爹爹非得逼著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天生就不是修道的料嘛,再說,這般若訣明明就是佛家的法訣,這不是修道嗎,怎麼修起佛來,萬一這老爹什麼時候腦子秀逗了,要你兒子出家作和尚怎麼辦?”辰宮炎不滿道。
蘇寧兒一聽,正欲罵他,遠處此時卻傳來一聲怒喝。
“放肆,有做孩兒的這樣說爹爹嗎?成天遊手好閒,還爭什麼四大才子,我辰宮家曆來都以道為尊,我怎生得了你這樣的逆子,要是嫣嫣嫁過來就好了,讓他管管你”來人正是辰宮博,辰宮炎的父親。
這辰宮博正欲再喝叱這不孝子辰宮炎,卻給辰宮婷婷拉了拉衣袖,一雙如同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正在看向自己,心中不忍,怕驚了這寶貝女兒,便止了罵聲,將辰宮婷婷抱著,手指朝婷婷鼻子上蹭了蹭,一副老頑童般做了做鬼臉。這一狀給辰宮炎看在眼裡,不免好笑,一時不忍便笑了出來,辰宮博正欲怒罵,結果身旁的蘇寧兒也嗔笑起來,心知尷尬,也不理會兩人,繼續逗這辰宮婷婷。
夏季的氣候正如那女人的臉,說變就變,這遙雨城白天還是天高雲淡豔陽高照,這一到下午,轉眼間就烏雲騰騰電閃雷鳴的。
二更定昏,遙雨城被籠罩在雨霧之中,黑蒙蒙一片,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天空偶有銀蛇閃動,夾雜著雷震之聲,一片肅冷之意,江南本是繁華之地,雨夜也正是這江南中的一大特色,隻是不知為何,今夜這雨,頗是有些詭異。
辰宮府內,在雨霧中人影綽綽,像是四處竄動,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這一細見,才發覺,原來這辰宮府人正大包小包收拾著細軟,像是要出遠門似的。隻見這辰宮博在正廳大廳內神情緊張的來回踱步,正焦急的等著蘇寧兒等人。不一會才見辰宮炎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出來,蘇寧兒攜著辰宮婷婷緊隨其後。
“唉呀,我說你們這是要搬家啊?”辰宮博一見這辰宮炎左手協著一包,背後駝著一包,再嘴裡叨著一包,當下大怒道。
“夫君,二更黑天且又下著大雨,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兒呀,這般活受罪”蘇寧兒一番不情願道。
“爹,娘親說得對,就是要遊山玩水,也不是挑這種時候吧”辰宮炎附和道。
此時雨風清涼,並無夏季的酷熱,這辰宮博額上卻汗流涔涔,沉聲道:“遊玩?連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情遊玩?彆問這麼多了,趕緊收拾好,現在就上路!還有,一路千萬彆說話”。
蘇寧兒與辰宮炎相望一眼,各不明其所以,隻是這辰宮博話已到此,隻能唯諾聽命就是了。
這眾人前腳剛踏出前廳門,正待上馬車,此時卻聽得門前一道聲音傳來。
“嘿嘿,辰宮家主,這夜黑雨虐的,是要去哪兒呀?”。
辰宮博此時神色一變,心中大駭,心想這該來的還是來了,當下便示意身後的蘇寧兒等人退回廳內,身子往前一擋,隔在對方與家人的中間,這才看清來人的麵孔。眼前這一行共五人,黑衣打扮,一身黑色雨蓬披身,蓬帽將臉容擋住,在黑夜中,就像是勾魂的黑無常一般,殺氣四散,讓這冰涼的夜徒增寒意。
“幾位先生,不知深夜來訪,意欲何為呀?”辰宮博定了定神,問道。
那幾個黑衣人中為首的便是方才說話之人,此時他將殺意鎖定辰宮博,右手輕輕露了出來,虛做了個抓勢,一副無關緊要的語氣答道:“辰宮家主是個明白人,我等此行的目的,想必你是知道的,又何必要我說破呢,隻要你乖乖的交出來,我等立即離去,秋毫無犯!”。
辰宮博麵如死灰,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著,隻是大敵當前,懦弱作態,不是大丈夫行徑,當下心中一定,前踏一步厲聲道:“想必你們已經對其家三大世家下手了吧”。
黑衣人一怔,轉而又哈哈大笑,帶著沙啞的聲音道:“果然不愧是四大世家之首啊,不錯,這四大世家,當今就隻有你辰宮世家存世,不過,若是你決意不肯交出,那下場跟其它三大世家,也沒有什麼不同了”。
這一下便如晴天霹靂,即使辰宮博知道這其它三大世家終難逃厄難,隻是他萬萬想不到會如此之快,忽然覺得自己還苟延殘喘活著,但是下一刻便身首異處,不覺好笑,當下自嘲說道:“那我得感謝您呀,還讓我呼吸這江南的最後一刻空氣”。
黑衣人笑了笑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如今妻兒孩子都在身邊,何不其樂融融享這闔家團圓之美,那東西你放在身上也沒有多大用處,若因為這一東西害得家破人亡,反倒不美,辰宮先生,你說是也不是”。
辰宮博冷哼一聲,冷冷道:“恕在下愚昧,聽不明白閣下的話,閣下要找的東西,在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還請另覓他處”。
這辰宮博與黑衣人的對話,聽得辰宮博身後的蘇寧兒與辰宮炎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可是看這陣勢,二人都知道情況危急,隻是這辰宮婷婷還小,見到陌生黑衣人甚是懼怕,緊緊抓著蘇寧兒的手,而辰宮炎雖是一書生之流,此刻卻並不膽怯,反而站在母親與小妹身前,大有欲傷害我家人,先從我屍體上踏過之意。
黑衣人搖了搖頭,嘖嘖兩聲,道:“看來辰宮先生今日,是非得為難在下了,既然如此,也彆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白魔中人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慣了!讓我來領教領教!”這辰宮博先下手為強,一個閃身欺將過去,聚指成爪,朝為首黑衣人抓去,這一抓不得了,且見他爪中金光陣陣,化為巨型虎爪,欲將敵人抓個稀巴爛。這黑衣人見爪越來越大,轉眼即到,身未動,背後一陣黑風卷起,立時狂風大作,也化成一骷髏黑爪抓向巨型金虎爪。兩爪相撞,一陣爆炸,把辰宮博與黑衣人身後的幾名黑衣人炸得連連後退,唯有這帶頭的黑衣人兀自原地,不為所動。辰宮博見狀,心中大駭,心想,自己這身修為,即使在三大門派中也算是個長老級彆,可是眼前這黑衣人拚了一掌,愣是沒動半分,道行之高深不可測,隻是如今騎虎難下,血戰是在所難免,隻是不能累及妻兒,需是想個辦法才行。
兩人激鬥,辰宮博落了下風,蘇寧兒看在眼裡不由著急,可是自己一個女流之輩,沒有半點修為,有心無力,為避免丈夫分心,把心一橫,先把身邊兩孩子先帶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來陪伴丈夫,是死是活,聽天由命。而辰宮炎雖平日對修道不學無術,隻是耳濡目染,也能分清當下的情勢,見父親連連被逼得隻有守禦的份便知父親力所不敵,心急如焚,悔該當初不好好修習道法。蘇寧兒看看了看辰宮炎與身下的辰宮婷婷,再望了望與黑衣人周旋的丈夫,雙眉緊皺,杏目淩厲之光一閃而過,當下抱起辰宮婷婷,拉了辰宮炎轉身就跑。
黑衣人見情況不妙,脫開辰宮博糾纏,抬手一揚,身後的幾個黑衣人撥地而起,欲追將過去。這辰宮博又如何肯讓他們追去,趁黑衣首領一個分神,雙手胸前疾結一個法印,一條巨型火龍從腳下竄了出來,盤在身旁,火龍成形,黑夜被照得如白晝一般亮,雨水一接近火龍便被汽化,白蒙蒙一片。眾黑衣人一見火龍,下意識的退後,還未動作便見火龍衝了過來,一陣灼熱越來越近,連連起訣祭出法寶抵禦,這一空檔出來,辰宮博倏地退後,追隨家人其後。
話說這辰宮博擺脫黑衣人追上蘇寧兒等人,也不多廢話,把辰宮婷婷一個抱起,再拉著蘇寧兒這個弱女子不住的穿過後花園,往後山奔去,這辰宮炎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勁,腳程居然也能緊隨辰宮博身後。隻是跑得再快,也是徒勞,這辰宮博懷裡抱著一個辰宮婷婷,手裡拉著一個蘇寧兒,能有多快?辰宮博也明白這一點,心裡琢磨著,這拖家帶口的,又怎麼跑得過這魔教中人,與其全軍覆沒,還不如犧牲他一個換來大家性命,立馬停住,將懷中的辰宮婷婷放下,把辰宮炎拉了過來,正色道:“炎兒,如今你也長大了,身為父母的也無法給你一輩子的庇護,你當自強不息。聽爹的話,保護好你娘與妹妹,以後要照顧好她們,還有,穿過這山往東邊跑,便能看到天機門,這班魔人在天機門下不敢亂來,切記切記!”。辰宮炎一聽,知父親此話正是生死離彆,眼淚嘩啦流下,死死的抓住辰宮博的手道:“爹,我不要丟下你一個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辰宮博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將過去,怒道:“蠢貨,平日不專心修道,此時便呈匹夫之勇,你就這樣陷你娘親與妹妹於危難之中嗎?”。
辰宮炎捂著紅臉低頭不語。
辰宮博不忍,急道:“好了,炎兒,爹爹知道你勇敢,隻是這事有輕重之分,不是呈勇的時候,你若是要證明你自己,便好生照顧好你娘親與婷婷。哦,對了,記住一句話,天橋小築”。
辰宮炎一時不明白這辰宮博最後一句話是何意,隻是這緊要關頭,也無暇深究,便點了點頭,把辰宮婷婷抱著,看了看蘇寧兒,伸手過去。
這黑衣人打散了火龍,便緊追辰宮博等人,眼看就要追上。辰宮博聞得身後黑衣人越來越近,推了推辰宮炎與蘇寧兒,便調頭迎擊黑衣人。
“娘,走吧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辰宮炎抹著眼淚道。
蘇寧兒掙脫辰宮炎的手,朝丈夫奔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深情地對著辰宮炎輕聲道:“炎兒,婷婷就交給你了,我要隨你父親而去”話剛說完,便不理會辰宮炎,緊奔辰宮博方向。
夜空閃著悶雷,把大地照得一片明亮,可是卻驅散不了這幽黑的夜,像一個魔鬼般正張著血盆大口要將整個世界吞沒,雨水打在身上,沒有一絲風,隻是一股寒意深入骨髓,如置冰窖,冷得讓人快要窒息。辰宮炎摸了摸婷婷的頭,可是此時的婷婷異常的安靜,把腦袋伏在哥哥脖子上,兩手抱得緊緊,生怕一鬆開這哥哥就會消失不見,正如她的父親母親一般。
此時辰宮炎唇已咬破,望了望父母方向的黑夜中,抹了眼淚,摸了摸鼻子,拚命往山下狂奔。
佛家有言: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若說這人之生來,開眼之初便正是父母,父母即世界,世界即父母,隻是這緣來則去,緣聚則散,‘子欲孝而親不在’便是一種悲哀,又或者親人生死離彆,無論哪一種,便是一種終身無法彌補的痛,當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