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接過我送上來的綠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慢條斯理的說起來了:“我們涼府裡,男人都不爭氣,一個個全都是些窩囊廢。沒什麼大主見。整個家庭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我來打理的。所以我覺得很累了,更可氣的是,我那新進門的媳婦兒太過粗苯,我很不滿意。趕走她吧,又尋不出什麼借口,還怕不知情的外人笑我不能容人。不敢走她我日夜難受!我兒子完全可以找個更好的,這女人實在是太礙事了!請你給我想個辦法,趕走她吧。”
“你兒子喜不喜歡這個女子?”
雲陽公子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當初也不過是上來媒人的當了,還以為是個家境多麼殷實的姑娘,想不到嫁出來的女兒連她家自家爹娘都不管她了,根本就是丟了個包袱給我們家嘛!我哪有那閒工夫替人照顧包袱!”
那婦人生氣的說。
“你為什麼不試著分居呢?也許這樣就好了。”
雲陽公子提議道。
“我是來找你買些解決的良藥的!不是來聽你說什麼不靠譜的東西的!”
那婦人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蛾眉倒豎:“你要是有辦法呢,就趕緊給我說,錢多少不是問題。要是沒有呢,就不要在我這裡聒噪!老娘的家庭,還輪不著你們外人指點!”
“好,婦人息怒。我建議你買些因果豆回去吧。”
雲陽公子見她惱怒,便陪著笑站起來,對我說;“把你挑好的那兩個葫蘆拿來。”
“因果豆是什麼東西?”
那婦人瞪著四白眼,問道。
“啊,就是你懷著什麼心去種,最後就會得到什麼果子的東西。”
雲陽公子接過我給他的那兩隻葫蘆,各自打開來倒出兩顆,“帶著你的願望去種,隻需要澆一次水,以後就不用管它了。最後果實成熟的時候,就是你願望成真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天不到的時間。這兩顆都差不多的功效,隻是好看的那個,稍微貴一點,你要哪一個?”
“我當然要好的那個。”
婦人鼻子一哼,指著白色的那個說:“對了,這種多少錢?”
“價格先不用談,等你種出效果來再看著給吧。”
雲陽公子把那顆好的遞給了她說。
“還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這婦人滿腹狐疑的抬頭看看公子;“你不會騙人吧?”
“夫人若是不信就算了,可以去彆處想辦法。”
雲陽公子也不強求什麼,準備收回自己的因果豆。
“唉,彆,我還是試試吧。過二十天我再來找你。”
那婦人卻突然攔住他的手,搶過那個因果豆,轉身走了。
“公子,我覺得剛才那個婦人不像是個好人,眼神凶巴巴的好嚇人。”
見她走了,我有些害怕的說,“她的眼睛眼白多黑眼珠小,看誰都像是瞪人似的。估計脾氣一定很暴烈。”
“是啊,眼有四白,五夫守宅嘛。”
雲陽公子轉而看著我道:“玉棉你倒是很會相人嘛。居然一下子就找準了關鍵所在。”
“呃,我不會相人。隻是覺得她的眼睛很奇怪罷了。”
我收拾好剛才那婦人喝剩下的綠茶,又問道:“但是我覺得,她還真不像什麼良善之輩。公子,你幫她,是不是有點助紂為虐呢?”
“小丫頭不要亂說,待二十天之後你再來看吧。”
雲陽公子吩咐道:“去給我換一壺碧螺春來。再點些檀香,這個屋子裡有股子難聞的脂粉味。”
日子一晃,二十多天就過去了。
第二十一天的早晨,我正在櫃台前抹桌子,突然聽得外麵一陣哭天搶地的女人啼哭聲,罵罵咧咧的。
轉身一看,一個婦人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正是上次買了因果豆的那個女人。
“騙子!害人精!你們掌櫃的呢?給我滾出來!”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啊,在下在這呢。夫人何事惱怒?”
雲陽公子聞聲從後麵走出來,笑吟吟的垂手而立,問道。
“你這個騙子,奸商!”
那婦人指著雲陽公子的鼻子就罵:“你給我的是個什麼妖魔勞什子!不僅沒有給我帶來吉祥,還給我帶來一大堆的麻煩!你說,你這是安得什麼心!”
“夫人稍安勿躁,可否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嗎?”
雲陽公子走到她麵前,依舊是笑吟吟的。那婦人見了他的笑臉,居然莫名的怒氣漸消,一屁股坐在旁邊的一張空椅子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咬牙切齒的說:“老娘自從信了你的鬼話,就把那個東西種下了!這二十天不到,我兒居然把那小賤人給休了。誰知這賤人家居然在外揚言是我家欺負她,是我家的不是!弄得再也沒有姑娘敢於我兒做親。這個臭不要臉的賤蹄子!終日鬱鬱寡歡,前幾日,聽說那賤人投河自儘,他自己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背著我跑去上吊了!你看看!你看看!現在我兒子都沒了!他爹死得早,你叫我九泉之下如何交代?這就是你給我的好東西帶來的後果!”
說著,她一把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丟在地上,瞪著眼說:“你說吧!你現在要怎麼賠償我!”
我仔細看地上的那個東西,隻見卻是一個又黑又臭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
“因果豆居然被你種成這樣子了。”
雲陽公子撿起來,也不嫌臟,看了又看,才心平氣和的說:“你當初說的是想要你的兒媳婦離開你們家,現在不是如願了嗎?”
“可是我沒說過想要這種家破人亡的下場!”
那婦人瞪著眼睛怒喝道;“你這是要我們涼家斷子絕孫那!你這妖人,我要拉你去見官!”
說著,她站起來就要去拉雲陽公子。
嚇得我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夫人,且慢作惱。”
誰知雲陽公子卻完全不害怕,目光沉靜冷漠的盯著她惱怒扭曲了的臉,說;“我這因果豆,都是根據種豆人的心思和想法來安排種豆人的命運的。你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你。那麼,我們請你的丈夫和令郎一起當麵對質如何?”
“什麼?哈哈哈!真是笑話!”
那婦人放肆的大笑,聲音裡充滿了輕蔑的歹毒和不信任:“你這個妖人,想嚇唬誰呢?明知道我丈夫和兒子都已經不在了,卻還來說這種話誆我!你若是不敢跟我去見官,那就賠償我銀兩,人死不能複生,我也與人為善,不再難為你。你看著一條人命價值幾何吧!”
“涼夫人那,涼夫人!你可真是個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好手哇!”
雲陽公子冷笑一聲,指著她道:“你即除去了眼中釘,又順手來訛我一筆銀兩。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啊!我們還是請你的夫君和兒子一起出來對質吧!”
“你胡說八道!”
那婦人變了臉色,齜牙怒目的說:“我好心給你網開一麵,想不到你居然如此不識好歹!好呀!你說拉他們來對質,那你去呀!你把他們的屍體都從棺材裡拖出來,你問問他們。要是我有半點欺心,就叫他們死而複生,開口說話!”
“哪裡用這麼麻煩。”
雲陽公子抱著雙手,語氣冷峻的說:“我們隻需要把他們的魂魄請來就夠了。玉棉!去關上店門,不要透一點陽光進來!”
“啊,是!”
我一邊關門,一邊想:難道雲陽公子還會招魂嗎?
“你們想乾什麼!”
那個婦人驚恐的問道。
“請你的親人啊。陰陽有彆,還是不要讓他們看見陽光方好。”
雲陽公子見我關好了門,才開始作法。
隻見他把那個難看又發臭的因果豆丟在地上,默念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家主母的心願因果豆在此,你們還不速來相認?”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那個因果豆居然發出奪目的光華,仿佛夜明珠一般,把因為關閉了門窗而顯得陰暗的屋子照的雪亮。
然後我感到一陣陰風陣陣從東北角上吹過來。
但是東北角上什麼都沒有,就是個牆角,很奇怪那地方居然會有風。
隨著這陣陰風,東北角的陰暗角落裡,從地下鑽出了兩個白色影子,前後圍繞著那個亮晶晶的因果豆,落地,化作兩個人。
都是穿著白色壽衣的男子。
其中一個還有胡須。
“哎呀!”
那婦人看見這兩個影子,嚇得大叫一聲,驚恐的捂上了嘴,連連後退。
“涼帛氏呀,涼帛氏!”
那個有胡子的男人指著她就怒罵道:“當初我念你一心照顧我那亡妻的遺孤份上,隻當你是個好人,才把你這小妾扶做了正房。想不到,你卻心腸如此歹毒,先是趁我病重時夥同你的奸夫活活把我捂死在床上,如今又逼我兒夫婦分離!你,你,你逼死我還不夠,還要逼死我兒!你這毒婦,好狠毒心腸那!”
“母親那,我們夫婦原本恩愛,你為何要一再從中挑唆,逼我趕走雲娘啊!”
另外一個影子也淒厲的控訴她道;“你多少此汙蔑雲娘,挑撥我們關係,雲娘都忍下了,你逼死了雲娘,原來就是為了逼死我,想要獨吞我父親的家產,好與你那奸夫雙宿雙飛!母親那,你怎麼可以如此不知廉恥那!”
“你,你們胡說!你們都是假的,都是這裡的掌櫃的弄得障眼法!”
那婦人驚恐的大叫著,雙手捂著頭,不敢看他們,最後,她突然轉身猛地往門口跑去,一下子推開我,就打開了緊閉的門栓。
“不好!你們快回去!”
雲陽公子見那婦人打開了門,趕緊對著這兩個鬼魂一揮手,那兩個鬼魂化作兩道白光,嗚咽著消失在了東北角。
此時大門已開,那婦人驚慌的逃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跑了。
地上的因果豆馬上失去了光華,重新變回剛才那個臭烘烘黑漆漆的樣子。
“真是個歹毒的婦人,害人一次不夠,還想再害他們父子第二次!幸好我手快,要不然,這兩個魂魄都要被陽光照死了!”
雲陽公子厭惡的說著,撿起地上的因果豆,自言自語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婦人滿心惡毒,得到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說罷,將那因果豆丟進店門外一旁的垃圾桶裡。
“公子,看起來這個因果豆是個會發光的寶貝,你怎麼說扔就扔了?”
我詫異。
“這個婦人心腸歹毒,種的是死豆。”
雲陽公子告訴我說,“她得到的也是死果,這東西已經沒用了。”
“公子,我們是不是忘了像她要錢了?畢竟她買了我們的豆子呀。”
我又想起個問題,“還有,剛才聽鬼魂們說的話,這明擺著有冤案,我們不去報告官府嗎?”
“不必去報告官府了。我們無憑無據的說什麼?”
雲陽公子返身走回店裡,說:“她馬上就要嘗到報應的滋味了,自作孽不可活。天網恢恢,總是疏而不漏的。她把她剩下那些年的壽命給我就算是付賬了。”
“什麼?”
我驚奇的問。壽命?難道難道那個女人要死了嗎?
“小孩子彆問那麼多,下午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