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官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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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老者歎道:“老漢有一薄薄的產業,又隻有這一個兒子,原想教他學些字筆,管管田務,他卻專喜弄刀使棒,家裡事都還要我去問。不料這幾年盜賊蜂起,各村莊人都發起練拳腳,我英兒倒成了個有用之人了。”說罷,嘻開嘴隻是笑。

黃千鶴正色道:“老伯,練拳腳本不是單單對付盜賊的,於身體上也大有裨益,象英兄那種武藝,在江湖上確是少見。”

上官英笑道:“大哥,你我都是自己弟兄,不加指教,倒反笑話我。”

黃千鶴道:“這是實在話,怎說是笑話你!請英兄把我師父的拂塵還了我,趕路要緊。”

上官英道:“莫慌!莫慌!連環塢離此僅七八裡路程,這時才午初,正好用了酒飯去不遲。”黃千鶴道:“我地陌人疏,五師叔還未拜見過,此去須得訪問,遲了恐耽誤大事。”

上官英道:“這更毋庸多慮,大哥說的五師叔便是小弟的師父。吃過飯,便同大哥去見他老人家,不比一味亂撞的好?”說話間,上官老者已命人把酒菜搬了出來,分賓主坐下。黃千鶴走近牆邊,把牆上一柄寶劍摘下,颼的抽囘出劍來。他父子二人俱吃了一驚。

上官老者已慌做一團藏在兒子身後,隻低喚道:“英兒,這如何是好?”

上官英正想過去拿家夥時,隻見黃千鶴提劍直奔院子裡,踢開門戶,劍起處一道寒光,有如白練,上下翻騰,愈使愈疾,幾乎不見他的人影。屋簷上,幾隻飛鳥被一陣呼呼的劍風,嚇得都飛逃去了。

上官老者在兒子身後看得真切,知無惡意,這才放心。不禁喊道:“好劍!好劍!我眼都瞧花了。”

上官英也道:“端的好劍!”

一時黃千鶴舞罷,上官英接過寶劍,納他歸座,滿滿的斟了一大觥酒,笑道:“大哥請飲了。”

黃千鶴接過一飲而儘。

上官英道:“大哥這般好劍,想小弟眼拙不曾識得,日後正好請教。”

黃千鶴歎了一口氣,似有無限心事要說。上官英看樣子,不便再說什麼。上官老者因為精神不濟,搭訕著從後麵去了。

二人相對默然。上官英重又為他斟了酒,指著外麵陽光道:“大哥且請多飲一杯,日色還未中午,我們再喝一會兒。到我師父那裡,早去也不會在家。”黃千鶴又飲了一杯。上官英笑道:“大哥,你的口音不像是淮陽一帶的人,好似河南那一麵。”

黃千鶴聽上官英問他家鄉,益發長籲短歎起來。上官英忍不住道:“大哥,你我雖是萍水相逢,彼此同門學藝,有什麼見外?大哥有甚為難之處,不妨直說,小弟或者可助一臂之力。”

黃千鶴歎道:“英兄美意,教我怎不感激?可是小弟的事,一言難儘,說來真教人可恨、可痛。況且,是家醜不可外揚,小弟還是不說,隻有我自己知道。待有時機,再與你細談罷。”

上官英聽了,霍地離座,直往裡麵取出彈弓、彈子。天空卻巧有一陣烏鴉飛過,他即拈弓搭彈,颼的一聲,一隻烏鴉便從雲端裡跌將下來。上官英指著地上死鴉道:“大哥有話隻顧說,休這樣吞吞吐吐,小弟是爽性子人,倘走漏了風聲,便與這烏鴉一樣。”

黃千鶴忙站起身,握了上官英的手,道:“英兄休這般,小弟一一奉告便是了。”

原來黃千鶴是河南中牟縣人氏,自幼便亡了父母,由他叔嬸撫養,他父親本遺下一些薄產,也歸他叔嬸掌管。那時黃半千鶴幼無知,生性暴戾,常和鄰舍們小孩子淘氣打架。他氣力又大,一天把人家小孩子打得哭鬨到家裡來。他叔嬸本來不喜歡他,因此便重重打罵了一頓,他卻賭氣偷逃出來。

他叔嬸氣不過,由他在外去胡鬨。哪知到晚,不見他回家,他嬸子本是續弦,倒不在心上,還是叔叔說:“小孩子究屬年幼,不要走失了。”

他嬸子冷笑道:“他人小心不小,這樣會淘氣,往後鬨出人命來,包你吃不了兜著走呢!走失就走失,用不著大驚小怪。”

他叔叔本來懼內的,而今被渾家一頓搶白,一聲也不響,隻顧上炕睡覺。

一連幾天,依然不見黃千鶴回來,叔叔究屬骨肉相關,便偷偷地到各處大街小巷尋了一回,哪裡有黃千鶴的蹤跡,隻得悶悶地回到家中。他渾家知道了,整整罵了一天。他哪敢回答,隻躲在一邊發呆。後來親戚們知道這事,都說不應該不派人去找尋。

那婦人不服人的責備,便說:“自己的嫡親侄兒,怎會不在心上?那會子打傷了人家孩子,罵都沒罵他一聲,他自己卻不知撞魂撞到哪裡去了。”

親戚們知這婦人潑辣,也不願和她爭辯,自此便沒人查黃千鶴的蹤跡。

那婦人卻暗暗地與她丈夫說道:“這小子命該如此,而今他一份家私,還不是穩穩的在我們荷包裡,倒要你這膿包去尋訪,想必銀子會向你要飯吃。”

她丈夫道:“侄兒究屬是親骨肉,而今我歲數也不小了,還不曾有一子半女,有他在身邊,不是同兒子一樣,日後……”

那婦人不待他說下去,便向他重重吐了一口唾沫,道:“你老昏了!侄子,侄子,你倒想他做你的兒子,他現在不知顛倒,將後長大了,恐怕連叔叔都不認哩。你就知道你不會生男育女,我卻不能說我沒得兒子養,從今天起,你隻管吃飯睡覺,不用多開口。”那婦人愈說愈氣,不覺一陣子惡心,嘔出許多白沫來。

她丈夫知她又發舊病,止不住過去替她撫胸捶腿。婢女芸兒忙著用開水吃丸藥,亂了一陣子,才複了原,她丈夫也放心了。

那婦人忽道:“芸兒,你去把轎子喚來,今天大王廟的願還得去了。”

芸兒一扭一扭的,笑應著去了。

她丈夫道:“你剛發這舊病,且將息將息,大王廟的願心改日子去了也好。況且,你不常前去燒香,何必定在今天?那裡和尚都是油頭粉臉。我聽外麵人說得沸沸揚揚,怪難聽的,你又年輕,犯不著上那廟裡去,給人談論。”

話未完,隻見那婦人一把扭住了她丈夫,連哭帶罵道:“你好!你好!敢是說我偷和尚?這些話是哪裡來的,你須指出一個人來。捉奸捉雙,你幾時看見我和陌生男子說過一句話?現在你卻沒來由說我這些話。和尚油頭粉臉,關我甚事?我是為了毛病去許的願,今天是被你嘔出舊病來的,願心怎可不了?既如此說,我也不必去了,什麼願心,死都好死得了。”說罷,索性大哭起來,全個身體扭在她丈夫身上。

她丈夫被她鬨得昏天黑地,沒了主意,又經不起那婦人扭,腳一軟便跌翻在地。

那婦人還是扭在他身上哭,眼淚、鼻涕、脂粉弄了一衣服,東一塊紅,西一塊濕,要想辯白兩句,還沒開口,那婦人便哭嚷道:“不用說我是偷和尚的,你快休了罷。”

她丈夫急得滿頭是汗,倒在地上,要想站起來,又被婦人壓住,隻是喘氣。半晌才急出一句話來道:“奶奶,你饒了我罷,下次決不敢再說什麼。”

卻巧芸兒喚了轎子回來,一見他兩人鬨成這個樣子,便做好做歹把那婦人扶將起來,一麵卻刁聲怪氣地說道:“大囘爺想又得罪了奶奶,害奶奶氣成這般模樣!”

黃千鶴叔叔道:“誰得罪他?不想說了一句,她便哭得如此。”

那婦人仍伏在桌子上,抽抽噎噎地哭,聽她丈夫說沒得罪她,便又奔到她丈夫麵前嚷道:“你還不得罪我,我便死給你看!”說著又要過來扭。

黃千鶴叔叔嚇得躲得遠遠的,連大氣也不敢出。

芸兒埋怨道:“大囘爺就少說一句罷了。奶奶剛才好,又被你說動了氣。奶奶休和他一般見識,乘這時天色還早,到大王廟燒了香,回家吃晚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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