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靈魂的雜技演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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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黎又生我的氣了,很顯然。

她怎麼都不理我,女孩子真是瞬息萬變,可以稱之為靈魂的雜技演員。我賠禮、道歉,挨打、受罵,這才得知是由於昨天的事情,昨天我拋下了她一天,既然我如此的不在乎她,所以她認定,她不配和英雄偉大的何平在一起了。

我耐心的解釋昨天和她錯過的終極原因,往返於教室、女寢之間數十次,累計行程繞赤道三分之一圈,可就是找不到我心愛的小黎(小黎聽了“心愛”二個字後激動了好一陣),她給我電話我不在,我給她電話她不在,隻好和小趙一起去了醫院辦事。千裡迢迢,腿都快跑斷了。

楊黎背對著我,毫不憐憫我的說:“活該。”

狠毒莫過女孩子的芳心,我忍痛負重,掏心窩子說:“黎黎,你不知道,要是昨天我和你去我就會坐車了,怎麼也不能讓你走路,因為找不到你,隻好和小趙去。為了不付車費,我們誰都不先開口提公交車,看誰先受不了提出來要坐。誰提的就誰付錢。”

楊黎笑出了聲,說:“你們男生真壞。”

我苦著臉,長滿苦瓜藤,說:“你就不心疼我嗎?我為了省下錢來和你在一起時愉快,出手大方討得你的歡心,那天是始終都不開口。一路走,走了幾公裡,累死了。”

“活該。”楊黎開心了,得知我昨天受苦受難。

我拐著腳,裝作長滿雞眼、老繭的痛苦之狀,湊到春風般輕柔、纖細的楊黎跟前,說:“給我揉揉好嗎?我的腿抽搐了一整夜,你看,我的眼圈發黑,一夜未眠的證據。”

楊黎狠狠的擰我一下,嬌斥道:“走開!我不是女傭。”

“你就嗬護一下吧,就一下。”我很可憐的樣子,請求另一個階級(注:我是男性階級)的同情。

楊黎狡黠的笑著說:“真的要嗬護一下嗎?”

我一看就看出了苗頭不對,急忙改口了,說:“不用了不用了,有苦我一個人吃著,不麻煩你。”

楊黎拉住我,說:“還是嗬護一下吧,要不然你說我不關心你,把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不了不了。”我萬分感謝,早該知道要一個女孩子嗬護沒有好結果。

楊黎不放,蠻橫的說:“走不了。快說你哪兒需要嗬護。”

我避之惟恐不及呀,說:“此一時彼一時,哪裡都不需要嗬護了。”

“你不說我就自己找一處嗬護。”楊黎很凶,猶如一隻母老虎要自己去覓食。

那更不妙了,我的腦筋急轉彎,電光一閃,想到了指甲不會疼,就讓大恨初愈餘氣未消的楊黎嗬護我的指甲吧。就在楊黎要嗬護我的耳朵時,大難臨頭,千鈞一發之際,我立馬大聲的說:“指甲要嗬護。”

我趕緊掏出瑞士軍刀,希望黎黎給我剪剪指甲。

楊黎咯咯的笑了起來。我也傻笑著看她。

楊黎很溫馴的為我義務剪起了指甲。四周過於平靜,密林深處就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那樣的虐待戰俘也無人發現。由於情況過於祥和,必然危機四伏,我琢磨著怎麼躲過黎黎的最後一擊。果不出我的所料,黎黎快剪完指甲時忽然間一雙小手灌注了她吃奶的力氣,但我的反應還是慢了千分之一秒,被她鐵鉗般把我的手指抓得緊緊的,想掙也掙不脫,雖然我有先見之明,可還是功虧一簣。眼見著指甲就要剪完了,惡運當頭,我就是抽不出手來,又不可以明目張膽的去掰開她的手。我儘力向楊黎獻上我的微笑,可她不予理會,她為我剪了指甲,處罰肯定也要加倍了。

楊黎越來越溫柔了,溫柔得嚇人啊。山雨欲來風滿樓,我感到了危險,可又無計可施,我們正在戀愛,無法逃避。隻好把黃繼光來安慰自己——為了幸福的生活,我堵槍眼!

楊黎故作溫柔的夠了,仍抓著我的手指,把剪刀收好,放進我的上衣口袋裡,立刻露出了她凶巴巴的底蘊,說:“是不是很舒服?”

我請求緩刑,剪得確實很舒服,可我並不想無償占有女朋友的勞動,我可以付費。

但是楊黎毫不為金錢所動。

我提出,願意像普羅米修斯那樣為楊黎做三天苦役。

楊黎說她最近這些天都沒有什麼工作要人去做。

我擠眉弄眼,要博取楊黎一笑。

楊黎用精神折磨我夠了,不再客氣,用力往後扳著我的手指,要我喊她十聲大姐,然後再叫十聲好大姐。我怕痛,聲音很小的叫了。恐怕隻有蚯蚓才聽得見。楊黎嫌聲音太小,就用更大的力氣扳我脆弱的手指,我於是就痛苦的提高了嗓音。

“大姐……”(省略號裡包括十聲大姐)

“好大姐……”(像朗誦《荷塘月色》那樣)

我心裡挺不甘心的,人家真正的大姐可不會這麼小家子氣,居然扳手指頭,不過也得怪我要她嗬護我的指甲,我索性讓她嗬護我的心臟,不信她敢剜出來千刀萬剮。

“這還遠遠不夠,你還得向我認錯。”

“我何錯之有。”我早料到了會得寸進尺,忍痛頑抗了一句。

楊黎聽我頑抗,並不列數我的罪狀,隻是扳我的指頭,用實力說話,一點也不手下留情,表明了她的立場就是屈打成招。

“我的錯也不會太大,當然我有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屈服了,畢竟我無法像抗日誌士楊靖宇那樣堅貞不屈百折不撓,愛情使人軟弱變節,我無能為力了,畫押算了,免費再寫份自白書。

楊黎還不滿意,說:“那我想你也不會太痛。”

“我罪惡滔天,錯到了姥姥家。”我劇痛之下脫口而出,我自己也嚇得一大跳。

楊黎也脆笑起來,把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如果有來生,我不戀愛了。今生今世就認命了吧,愛上了一個女孩,我已不惜一切,何懼皮肉之苦。

楊黎這才鬆開手了,我立刻揉起自己飽受摧殘的右手無名指,仍然很痛,五顏六色,紅的青的紫的,幾乎要腫了,真狠。我戀愛怎麼就這麼遭殃。

我無可奈何的說:“黎黎,這下解氣了吧。”

楊黎噘著好一會兒小嘴。我以為已經扭轉了我們的愛情死局。

想不到她眼圈一紅,淚水在眼中打轉,她強忍著,說:“休想。”

原來,昨天她一天都找不到我,以為我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她,更彆說她是我心中的唯一,所以傷心欲絕,她偷偷的哭了,獨自躲在林子裡,那塊草坪上似乎還看得見她昨天流下的淚水。為此,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抹煞的感情陰影。她會恨我很多年了。

我也沒料到楊黎會如此入情,我雖然很喜歡她,但是並沒有想得太多,隻是竭儘全力的和她相處,如果努力之後仍然無法在一起,也就不會勉強了。現在,被楊黎的深情癡戀觸動肺腑,我也萌生了不能在一起就痛不欲生的念頭。

我溫言軟語的安慰著悲悲切切的小黎。

來到了大學之後,就仿佛來到了一座遠離大陸的孤島,無依無靠,再不能依賴父母了,隻有自力更生,一切都得我們自己解決,一切後果也都得由我們自己去承擔,這個孤立的大千世界裡既要我們主宰又主宰著我們。我們已經長大了,我們要在天空飛翔。

犧牲了眾多的豪言壯語和忍受了不計其數的皮肉之苦,我和楊黎才和好如初,如膠似漆了。

愛情令人的肚子餓的快了許多,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楊黎己嚷嚷著好餓好餓,我也餓得前胸貼著後背。我們歡呼雀躍著商議好了去學校專門為回族學生開設的清真食堂吃飯。這是楊黎提出來的,她聽好多人說回族食堂的飯菜很好吃,尤其是和情人一起吃,以致她也夢寐以求心馳神往。但是百聞不如一吃,回族學生專用食堂的飯菜真難吃,簡直就是壓迫少數民族,我和楊黎都是多數民族,所以為此鳴不平。

我和楊黎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我倆比打了一場大敗仗,拿破侖滑鐵盧戰敗還要慘上三分。我們食不裹腹的退出回族食堂。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楊黎花容憔悴,當機立斷買來美國麵包和中國牛奶她享用。

楊黎回女寢室去拿了點東西後,我們又秘密接頭了。

暗號就是:

“你終於來了。”

“是的,我來了。”

或者:

“我來了。”

“你總算是來了,我等得好苦啊。”

我們找了一個人跡罕至渺無人煙的草坪坐下,後來躺下,愛情就是在無人的世界我行我素的縱情縱性,有第三者就沒有愛情。稍事休整,談了談外國的哥倫布和我國的鬆讚乾布,構造了一下我們兩個人的宇宙聯盟,當然也沒有忘了理論聯係實際,談了談各自的人生定位,生活目標,以及對畢業後工作的盤算,尤其重點的關注了一下我取得的優異成績,住院半個月,我的成績反而上去了。我們小兩口猶如雨水滋潤的青鬆翠柏,在精神、文化、社科領域潛滋暗長,茁壯得很。

然後,我們馬不停蹄的趕往民政局辦事大廳。因為民政局三點鐘上班四點鐘下班,辦公時間極其緊迫,我們不敢掉以輕心,寧可在門口等上幾個小時也不敢延誤了幾分鐘,說不定吹起一陣風民政局的人就二點種上班三點鐘下班了。國家機關架子大,不像我們學生,船小好掉頭,隻好我們來遷就國家了。

在公交車上楊黎想起了一件事。

楊黎用小指尖捅捅我的腰眼,我因為給一位老態龍鐘的老大爺讓座所以站在一邊,腰在楊黎近前。

我問什麼事。

楊黎說:“人家小趙好心好意的為你跑腿,你連車費都不舍得為他出,良心何在?”

我笑曰:“小趙這個人有點傻嘛。”

楊黎的神色凝重起來,說:“在你的潛意識裡,隻怕我也有點傻。”

她傻,那我隻好自刎了。

受我讓座的那位老大爺問我們:“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我們笑而不語。剛才可有很多人跟我搶著讓座位,競爭十分的激烈,還是我做好事的經驗更豐富一點,所以由我成功的讓座了。我們中華民族已經是地球經濟文化政治的領頭羊之一,越來越繁榮富強,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想做好事都難,我相信人人對此深有體會。總有一天,做好事得先報名先預約,否則輪不上。那時做好人好事比競爭亞太經合組織秘書長還難,和下崗再就業一樣全民普及。

“你們是渝州工學院的。”老大爺一錘定音。

我吃驚匪淺,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渝工學院的?”

“你們渝工學院校風好,學生受教育好,《光明日報》都采訪了,新華社都重視。這誰不曉得。逃不了我的眼睛。”老大爺雖然老眼昏花,竟有福爾摩斯的反偵查能力。

我們和老大爺攀談起來,他兒子在新餘鋼鐵廠下了火線,是因公受傷,如今在長林機械廠的門口擺小攤,每個月還在鋼鐵廠領著八百塊供養基金,生活有保障,國家政策好啊,以人為本,感情政府,行政為民,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兒子行動不便了,再也不能健步如飛。

我們也喜憂參半,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終點站我們才下車,七轉八轉到了世外桃源般的民政局,有假山有真水,蟲魚鳥獸都有。見到了民政機關的辦事人員我才大徹大悟何以小趙對我的事情熱心的反常,每次都願意為我跑腿,他那是假公濟私,作順水人情,辦事員已經不是那個不苟言笑的老大媽了,而是一個千嬌百媚的青年女性,回眸一望百媚生的那種。小趙雖然情迷小紅,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遇上了明媚的女子,小趙仍然難免產生藝術情懷。新來的辦事員小姐有熱情有耐心,這讓我也深感國家機構的溫暖人心,也不願多給黨和國家添麻煩了,希望快刀斬亂麻結束領獎。

不過那位辦事小姐也不敢超越製度辦事,按照她提供給我的領獎程序,沒有三五年辦不下來。而且,隻要其中有一道程序出現了差池就前功儘棄全線瓦解,又得從頭再來。她善意的勸導我以平常心對待,連見義勇為的公民都耐不住名利的寂寞,全國人民可就真的要陷入拜金主義的深淵了。我當然十分的淡泊名利,假如醫院也不收我的錢了,那我還願意捐獻十塊八塊給民政局創辦的弱勢群體救助站。可是醫院逼我上梁山,想不貪圖一點錢財去還債也不行了,人在社會身不由己啊。

我磨破了嘴皮子,好說賴說請求辦事員小姐指點一條捷徑,怎樣才能抄近路儘快抵達領獎台的終點。

小姐說,領獎和搞科學研究一樣,沒有捷徑,錢海茫茫勤為徑,隻要多多跑動就有領獎的那一天。

小姐一個人應付我和小黎二個人也不嫌麻煩,不厭其煩。我們更加不敢有怨言了。

我迫於無奈,因繁就簡,說:“真是太複雜了,還要申請省民政廳立項,這次立不了項還要等下次。可不可以馬虎一點,我也不求聞達顯赫,隨便弄一個鼓勵獎給我就行,發二千塊錢。”

楊黎幫腔道:“是呀,我們彆無所求,隻要還清了醫院的欠債就行。”

“對,就當我白挨了幾刀。”我說得挺悲觀的,社會真難駕馭。

小姐很同情我。她告訴我,以我的事跡,申請一個正義獎問題不大,這我大可放心,關鍵是時間問題,五年前有一個和公交車劫匪較量過被砍斷半條手臂的好市民昨天就領到了五萬元獎金。

我一聽,真受不了了。

小姐用製度糾纏我們,我們用人情糾纏小姐。又在民政局坐了個把小時,差不多對祖國的民政事業有了豐富的了解,相關法律條文也背誦得出好幾頁,終究心灰意懶了,起碼一年後領獎,那時物價上漲,獎金就更加貶值了。那時我都被醫院送上法庭判決了,領判決書可不像領獎金這樣難。

小姐熱情的招呼我們常來串門,民政局非常的冷清,她正當妙齡,當然耐不住寂寞,想找幾個聊客挺不容易的。我才沒有閒功夫陪她呢,不肯答應常來,沮喪的辭行了。

楊黎一個勁的勸慰我,山窮水儘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我被判入獄她也會等我的。我很感謝楊黎對我的關心,撫慰,可我實在是憋著一肚子的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路上看到新亞新商場附近大張旗鼓的在銷售足球彩票,為中國足球衝出亞洲助威聲援,我立馬動心了,死馬當活馬醫吧,都到了這份上,要中一個五百萬的大獎,我連大學都不用再上了,直接上聯合國安理會。我登時就手癢起來,再也控製不住身上的貨幣了,跑去下了五注,每注二元錢,分彆以我的生日,楊黎的生日,我爸我媽的生日,楊黎的舅舅的生日為號碼,懷著滄海一粟的僥幸感,我們祈禱著。

我把剩餘的錢給楊黎買了一雙精美彆致的涼鞋,明年夏天就可以穿了,一定會很搶眼。

坐在公交車上,楊黎問我:“假如我們真的中了一百萬大獎,你會怎麼辦呢?為我買什麼??”

我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有一百萬我把楊黎整個的買下來,產權獨有,以免她流落到他鄉被彆的優秀男生覬覦去了,我要讓楊黎做我的專職女友。

楊黎聽了,好感動的啦。

她小鳥依人,隻要我不是口是心非,今晚上,她就會在夢中好好的答謝我。假如我隻是口蜜腹劍,那麼今晚,她就會被宇宙之神宙斯告知,是受到了偽君子的誆騙,從此將不再理我。

我當然儘量滿足她的虛榮心,說我至死不渝。

楊黎當然不肯輕易就相信了我。我又把自己見義勇為的光榮事跡擺出來,證明英雄不會辜負正義更不會辜負心愛的女孩,隻要這個女孩和嶽飛的女友一樣而非秦檜的女友,那麼何平小英雄就會和這個女孩子舉案齊眉風雨共今生。

楊黎聽得心悅誠服,雙手托腮,一副失足少女找到了離散多年的父親的嬌美樣子。

我真希望這五張足球彩票早一天變成代表五百萬人民幣的東西。到時候,我帶著楊黎,我們到江西革命老區去興辦學堂,興修水利,造福我江西人民,讓窮腦袋富口袋的廣東人見了感到慚愧,自歎弗如,我和楊黎則千古流芳,彪炳史冊燭照千秋。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因為有愛,我一天三十次去女寢。

鄙人如此執著的追求楊黎,我們寢室的人都開始叫我拚命三郎,見了麵就翹大拇指,我向楊黎獻殷勤已到了令人發指而被評為“狂轟濫炸”王牌飛行員的程度。

我個人覺得追求就是大膽、赤誠,飛行就飛行吧,沒什麼不可以的,何況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不抓緊可不行,魯迅說要從喝牛奶的時間裡擠時間,這一時期高密度的零距離接觸也在情理當中,再說全國幾百萬大學生又不止我一個這樣依戀情人,所以我自當耳邊風,不顧廣大室友的議論紛紛,積極上進的溫柔這個我心儀已久、苦戀依舊的女孩。我真是難以割舍她。

令我吃驚的是,我一個女同學有一天找到我,神秘兮兮的說:“小何,這樣下去會發生空難的,包頭空難你不也知道嗎?你疲勞作業了。”

我當時就怔了,不明白為什麼空難要降臨到我頭上。

女同學說我笨,點撥我到:“大家不都叫你飛行員嗎?彆裝蒜了。就是太頻繁的和你女友花前月下啊,我們真擔心。吃得消嗎?”

我質問她什麼時候對我這麼關心起來。

她“咯咯”的笑的花枝亂顫,這才委婉的告訴我:“是你女友讓我來說的,她不忍心當麵潑你的冷水,而且她自己見了你也克製不了,最近你真是瘦了,她也老是走神,精神恍惚。其實我蠻欣賞你的,我要有你這樣的男友……”她甘願苗條成排骨美人。

這以後我女友不再那麼積極響應了,推三阻四的,還開空頭支票,甚至有約不赴放我鴿子,我不明白為什麼。終於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

我女友想了很久,說:“學習為重,社會壓力本來就大,更要抓緊時間學習以備求職把握大,一門心思和我泡在一起將來要後悔一輩子的。我不希望你後悔。”

“壓力大才要你用溫柔來安慰我。”

“我覺得過分安慰了也不好,你還是承受些壓力為好。”楊黎振振有詞,成為道德淑女了。

我沮喪的回了寢室。

有室友故作醫生走上前來,問:“生什麼病了?來,三代神醫,我號號脈。”

我把他摁倒在床狠狠的打了屁股。見他委屈做秀的樣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他正兒八經地說:“飛行員被吊銷執照了?說說,下麵還有戲嗎?”

我承認沒戲了。我從來就沒有玩愛情遊戲,我可都是當真的,我想永遠和女友在一起生活。

星期六做完博大精深的哲學答辯,我興衝衝的跑去找我女友,希望掌聲和溫柔。

不料她隻平淡的說:“祝賀。”再沒下文。

我熱心要幫她寫大學生社會實踐前期準備工作論文,她婉言拒絕了。

我受了莫大的冷遇,要她給我個理由。

女友說:“我必須這樣做。”

我知道啊女孩子心軟,就苦苦哀求,告訴她這樣做不僅不是為我好,還讓我茶飯不香了,體重更加下降。就算我不當飛行員了,可也不該就下了地獄一片漆黑。

女友也氣樂了,恨我油腔滑調,擰我嘴。

我知道她心軟了,立刻和她手牽手。我也知道彆人戲稱我飛行員她也捧腹大笑過。

牽著手,我們搖個不停。

她無奈的說:“難道這樣就好受了?我真是一點也不理解。”

我不需要她理解,隻是幸福的看著如花似玉的她。願意和她走完大學生涯,再走向美好的明天。

我女友想了大半夜,忽然想到一個歪點子拒絕我。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在校園西區的山林裡,她把這個歪點子陳述給我。

她說:“假如你可以用一個字概括一下我們的交往,而且是我心中的那個字,那麼,就可以繼續以前的親密。否則在我們畢業找到工作之前都不許。”

那得四年後,甚至更長,我可沒耐性,所以我一定要儘快找到這個字。

我一口氣說了五千多個漢字,包括錯彆字。

從愛一直說到性(說這個字時她打我好幾下),其中經過了欲,戀,情,真,純,美,甜,蜜,香,溫,酥,脆,親……我甚至說了痛,苦,折,磨,傷,憂……決不漏掉一個生僻字。直到天黑,我們該回去吃晚飯了,我也沒有概括出她心中的那個字。

以後我天天查字典,準備一些漢字去翻譯女友心中的那個字,可憐無不敗北,我漸漸理智,好事多磨,我知道她有意考驗我的耐心。

但一本肥大厚重的漢語字典用掉了,我仍然未翻譯出來。

時間也到了十二月中旬,我再也耐不住性子了,隻好逼問女友:“我決定在找到工作之前都和你保持距離,我概括不了,那你告訴我是哪個字。字典裡有沒有?”

女友咯咯笑著,說:“你不後悔吧。”

“不,決不,快說,哪個字?”

我對這個字的懷疑、敵視、痛恨已超越了一切。明知道是她的詭計,意在轉移我對她的注意力,消磨我對她的狂熱,也隻好上鉤,因為我一定要知道那個字。

女友不緊不慢的紮著辮子,說:“是‘好’。我是女孩,你是男子,合在一起不就是個好字嗎?”

我大叫上當,說:“這個字我概括過。你耍無賴。你騙得我好苦。”

女友嫣然一笑,道:“你那天的好不是我心中的好。何況我可以騙你,我是女孩子,你卻不可以騙我,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我早該知道女友是天下最不守信又最多要求最最蠻不講理的。

我承認我這一輩子都注定了失敗。

既然連“好”一個字在她心中都能產生天文數字多的不同色澤,不同質地,不同大小,不同時期的變化,我估摸著我永遠也走不進她的芳心了。

轉眼間,半個月就過去了。我的五張彩票全是廢紙,扔到地上就是環境汙染,被抓住了就是罰款,因為亂扔垃圾。新餘市是個文明城市,連任過好幾屆,大街上一塵不染,幾年前中央領導下來玩,看了新餘的清潔景色讚不絕口,想搬到新餘來定居呢。

也臨近放假了,我媽的電話如雨後春筍般打來,詢問我的學習情況,我朗誦一首英國的散文她聽她又不耐煩了,隻一個勁的說我是她的未來,一切全靠我了。我深感肩上的擔子重大,沒敢說已經戀愛了,我想他們望子成龍心切,急功近利,是無法接受愛情可以曲折的助長學習積極性的時髦觀點的。我媽最後讓我一天三杯牛奶不可間斷,我本來可以乘機索要一筆家庭營養基金的,終於猛然醒悟,萬萬不可,英雄怎麼可以毀滅了自己獨闖世界的金字招牌吃軟飯呢。我打算勤工儉學,趁著放假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到一家牛奶店裡做做送奶的小工,掙點回家的車費錢。

至於我所拖欠的醫院債務,明年再說吧,不信醫院能法辦了我,我在楊黎的幫助下已經選修了《民事訴訟法》,清醒地認識到,打民事糾紛官司可也不那麼容易的,並非說打就打,副院長純粹是見我們小孩子好欺負,社會閱曆不足,一聽說警察和手銬就害怕,這才故意恫嚇我們的,殊不知我已窮則思變,完全精明老練起來了。打此類官司首先要到消費者協會去調解,調解不成才上法院,到了法院也不先開庭,還得先調解,調解不成才對簿公堂,隻要我的態度充分的謙遜,惹人同情,聲淚俱下,調解過程就會異常的漫長起來,我任由醫院指責,但就是沒錢,大學生就是一窮二白,除了骨頭就是皮,絕無血肉供人敲詐,這樣經過一層又一層的調解,磨蹭,拖上三五年不成問題。那時我早該發財了吧?

我終於解放了自己。

歲月的長河可以清席一切哀傷、愁悶、苦惱,滋生一切的溫馨、安然、祥和,我暫命名我的這個感悟為——人生第三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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