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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米爾獨自趴在陽台上,沉默的望著下麵的街道,好像在思考著什麼,街上人來人往,從寧靜的清晨到太陽升起,街道變得熙攘,沒有誰來打擾他,他便那樣趴著一動不動,好像一座雕塑。
夏米爾,這是這具身體的名字。
可是,身體和靈魂,哪一個才是自己呢?
身體叫做夏米爾,但靈魂……
一個來自地球的靈魂,在這個早晨,意外的取代了原本的夏米爾,占據了這個身體,繼承了夏米爾這個名字,還有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
原本的名字是什麼?
好像叫劉陽吧,靈魂經過太長時間的飄蕩,早已變得虛弱不堪,甚至連關於自身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像親人、朋友、夢想、愛情,這一切都變得空洞無力,找不到現實的落足點。
唯一記住的,隻是靈魂在虛空中飄蕩,那徹骨的寒冷、孤獨、怨恨還有嫉妒。
作為一個曾經的鬼魂,他永遠忘記不了那種徘徊於生死之間的感覺,那種對生命的嫉妒和憎恨,被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留下了無法泯滅的印記。
現在是,穿越?重生?
或者更現實一些,應該叫做奪舍才對吧。
原本名為劉陽的鬼魂,在他死亡的那一刻,附身在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裡,不知因何卻穿越到了這個擁有魔法的世界。
筆記本電腦造型精致,但卻沒有絲毫魔法力量,被這個世界的土著錯誤的認為是某種造型奇特的藝術品或者鏡子,一直在這個世界的商人們手中流傳著。
直到某一天,一個好奇心旺盛的魔法學徒,將那台已經損壞的電腦當做珍奇物品買了下來,放在了自己房間中當做裝飾品。
他並不知道,他買回來的到底是什麼,那是一個對生命與血肉充滿了渴望的怨魂。
……
一天,少年受傷昏迷,被抬回了房間。
那微弱的氣息,讓怨魂有了去靠近他的勇氣。
當活人身體健康,精氣旺盛的時候,生命力灼熱的如同火焰,弱小的亡魂是不敢靠近的。
但當人們受傷、昏迷或者酒醉的時候,生命氣息就開始變弱,給了那些亡魂能夠接近的破綻,就好像那受傷的少年。
對於活人來說,被一個亡魂給盯上,可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輕則喪失精氣,身體虛弱一段時間,嚴重的,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而怨魂現在要做的,就是占據少年的身體,吞噬少年的靈魂,也就是網上小說常說的——奪舍。
亡魂化作了一縷黑煙,順著少年的鼻息,進入了少年的體內。
夜寧靜,月光如水。
躺在床上的少年,表情開始變得扭曲。
……
在鬼魂眼中的世界,是與活人完全不同的。
那種差異,即便用天差地彆也難以形容。
鬼魂是脆弱的,有的時候,即便是一陣風,一場雪,或者一束光,都能瞬間將鬼魂殺死,隻有那些懷著強烈怨恨的靈魂,才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強大的力量。
可是“怨恨”這東西,在給予鬼魂強大力量的同時,代價卻是喪失理智。
通過怨恨獲得的力量越多,鬼魂便會越瘋狂,最後的結果也無非是完全喪失自我,或者魂飛魄散罷了。
這是死者的悲哀,活人隻懂得去恐懼,卻從未想過去了解。
劉陽開始時也是這樣,一方麵忍受著孤獨、寂寞、恐懼、怨恨,瘋狂的希望能夠獲取力量,擺脫這痛苦的狀態,另一方麵卻也明白,不能在內心中存留怨恨,否則早晚會變得瘋狂,進而失去自我。
一方麵要保持心靈平靜,一方麵卻又瘋狂的怨恨。
這種狀態,即便是劉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那段痛苦的歲月的。
在劉陽眼中的世界,白天是火海。
火海,這不是形容詞,而是真正的火海。
當陽光灑滿天地時,整個世界都在燃燒,那燃燒的並不是溫度,而太陽的精華,在古代被稱為太陽真火或者陽炎的東西,瘋狂而熾烈的正能量。
作為鬼魂的劉陽,即便是碰到一點,也會元氣大傷,那種傷害,要比活人將自己的手伸入火焰更加痛苦,也更加嚴重。
白天時,劉陽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躲在筆記本電腦裡瑟瑟發抖,等待著夜晚的到來。
隻有當晚上,月華灑滿天地的時候,劉陽才能離開電腦,短暫的出來透透氣。
月華是溫潤柔和的負能量,如水一般默默的滋養萬物,同時也滋潤著那些黑暗中的靈魂。
劉陽便是靠著每天堅持吸收這微渺而純淨的能量,才能夠度過那悠長的時光,而不曾消失在這天地間。
但夜晚也並不是安全的,夜晚的風在古代,被人們稱之為業風,據說擁有能夠吹散靈魂上所附帶的罪孽。
對活人來說,夜晚的風僅僅是比較陰厲寒冷罷了,但是對鬼魂來說,那卻是比最鋒利的刀劍更加恐怖東西,幾乎可以瞬間將靈魂吹散,除非是積年老鬼,否則普通的靈魂一旦被風吹到,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活人……
即便是最醜的活人,也同樣散發著生命的光彩,這是每個鬼魂都承認的事實,是讓無數鬼魂們無比嫉妒的存在。
所以如果有機會重新成為活人,即便代價是全部的記憶和自我,仍有無數鬼魂願意去轉世輪回,重生成為一個嬰兒,再次享受世間的多姿多彩。
……
隻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懂得珍惜生命的可貴。
上輩子的時候,夏米爾曾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句話,但他從來都不曾想過去理會。
生命是什麼?
僅僅是每次心臟跳動,留下的韻律嗎?
在他的心目中,活著,僅僅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把的時間被輕易浪費,每天得過且過,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每個人都是這樣,所以我也是這樣。
這樣又什麼不對嗎?
不正常的僅僅是我自己嗎?
這樣空虛空洞的活著,和死掉又有什麼區彆?
說珍惜生命什麼的,至少要告訴說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吧,難道僅僅是為了讓周圍的人高興?
這樣的思考沒有儘頭,也沒有答案。
直到他死了之後,才想起來,我還有大把的夢想沒有完成呢,怎麼能這樣輕易的死掉呢!
但生命隻有一次,已經死掉的家夥,是不會有機會重來的。
於是成為鬼魂的劉陽,隻能躲在電腦裡,仰望著身邊活人的那些光彩,嫉妒著,怨恨著,回憶著,思索著。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我應該做些什麼呢?
成就一番事業,建立一個家庭,完成自己的夢想,吃遍時間的美食,這些都是一定要做的,但他還想要更多、更多、更多的更多……
最終,他想通了,他的一切夢想理想、欲望和貪婪,全部加在一起,那便是永生,用無儘的時間品嘗世間的一切美好,那便是永生。
“如果能再活一次,我要永生。”劉陽這樣告訴自己。
……
一個女孩推開了門,端著一個裝著食物的大陶碗,走進了夏米爾的房間。
很隨意的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與回過頭的夏米爾四目相對……
女孩驚訝睜大雙眼,用手捂住嘴,沒有拿穩的陶碗掉在地上,嘩啦一聲摔了個粉碎,裡麵混雜的食物瞬間灑的滿地都是。
“夏米爾少爺,您……您醒了!”
夏米爾麵無表情的看著少女,完全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倒是那個少女,好像完全忘記了早餐掉落在地上的事情。
“我……我去通知卡特夫人!”
少女丟下了這樣一句話,然後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夏米爾看著灑落在地上的食物,突然感覺有一些饑餓,不知這感覺是來自於肉體還是靈魂。
如果說,肉體的饑餓,完全是因為身體的需要,那麼靈魂的饑餓,則是來自於擠壓在心靈中的欲望。
夏米爾伸手從地上拾起了一塊類似餅乾的東西,黃綠色的大塊,看起來有些惡心,但夏米爾也不管上麵粘到的灰塵,便一口咬了上去。
淡淡的香味,有點鹹,說不上多好吃,但這味道卻讓夏米爾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淚水。
多久了?
多久了?
從生命結束那一刻開始,有多久沒有品嘗過食物的味道了!
夏米爾又從地板上撿起了一塊臟兮兮的肉乾,毫不在意的扔進了嘴裡,使勁嚼,使勁嚼。
喉嚨有些哽咽,視線變得模糊,心臟一下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著。
終於又活過來了,終於再次擁有了,決定自己命運的力量。
咚咚咚……
走廊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尖細的吵嚷聲。
很快,一個肥碩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那高大的體型,完全將她背後的少女給擋住了。
那是一個高大肥碩的中年婦女,臉上蓋了厚厚的粉底,花花綠綠的長裙下,兩個Ru房要比西瓜還要大,而那肥碩的肚子就如同一口倒扣的鐵鍋。
“夏米爾,你……你……你終於……,擔心死嬸嬸了。”
高大肥碩的中年婦女,一下子飛撲過來,將夏米爾死死的摟在了懷裡,速度快得,根本沒有給夏米爾做出任何反應的時間。
“卡……卡特嬸嬸,先放開我好嗎?”
根據前任留下的記憶,夏米爾略一思考,想起了眼前這位中年大嬸的名字。
卡特?艾培思,夏米爾的嬸嬸,同時也是黑玫瑰商會在阿斯卡特拉分部的負責人,夏米爾在安姆國立魔法學院學習期間的臨時監護人。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類似於保姆的角色吧,夏米爾暗中給眼前的中年大嬸下了一個定義。
“我的小米啊,你可擔心死嬸嬸了,你說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跟你父親還有你母親交代啊!”
如同沒聽到夏米爾的聲音一般,中年婦女將他越摟越緊,還不停用滿身的肥肉摩擦著夏米爾的身體。
“卡特嬸嬸,你再這樣下去,我快要窒息了。”
夏米爾掙紮著用手去推,想從這位中年大嬸的懷抱中逃離出來,奈何兩者的力量根本不成比例,夏米爾越是掙紮,反而被這位大嬸抱得越緊。
半晌,在夏米爾的不懈努力下,這位親切過分的卡特嬸嬸,終於有些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夏米爾。夏米爾與卡特嬸嬸坐了下來,很快女仆便送上來了兩杯熱茶,卡特嬸嬸也開始給夏米爾講述他昏迷前後的經過。
在這位卡特嬸嬸的解釋下,現在的夏米爾一點點弄清楚了,前任夏米爾突然重傷昏迷的原因。
在十天前,前任夏米爾突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解雇了家中所有的仆人,連從小一直跟隨著他的隨從和保鏢,都被他蠻不講理的趕出了家門。
然後就是夏米爾獨自到酒吧去喝酒,被不懷好意的家夥給盯上,在回家的途中遇襲,不但被暴打一頓,搶光了所有錢財,還被扒光衣服丟在了大街上,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人發現。
要知道三月初的寒風,那可是冰冷徹骨的,在大街上被凍了一夜,能撿回一條小命就不錯了,雖然花重金請來了沃金女神的牧師,又是治療重傷,又是康複,又是移除疾病,但還是整整昏睡了十天,直到現在才醒了過來。
夏米爾放下了手中的熱茶,努力整理著前任留下的破碎記憶,並對照著前後事情的經過。
按照夏米爾的記憶,在十天之前,夏米爾的前任遇到了一次十分嚴重的打擊,這次打擊……大概是失戀吧!
由於剛剛繼承身體的緣故,前任夏米爾的記憶至今十分混亂,雖然偶爾能搜索到一些微小的記憶碎片,但是前任不想回憶的事情,同樣也很難複原出來。
關於失戀的那一段記憶,便是如此,甚至現在的夏米爾,連那次失戀的對象長什麼樣子,都回憶不起來。
唯一還能記憶的是,那個讓前任失戀的對象,說了一句話,讓前任夏米爾大受打擊,因此遣散了身邊的全部仆人。
“你這個無能的小子,連吃飯、睡覺、洗澡都要有人幫你才行,我看如果有一天隻有你一個人,你根本就活不下去吧。”
嗯,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於是大受打擊的前任,一怒之下遣散了所有的仆人,想要向那個人證明,即使他孤身一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然後,結果嘛……
結果證明,前任真的錯了,在沒有保鏢仆人跟隨的情況下,僅僅是第一天,他就差點橫屍街頭。
然後即使一睡十天,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也已經不是他了。
該怎麼評價呢,這個前任。
其實,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那就是夏米爾這具身體,其實並不是人類,而是一種名為半身人的類人種族。
半身人的成年個體,平均身高大概在1.35米左右,簡直比人類的小孩還要矮小。
而半身人的平均壽命大概是150歲,比人類的平均壽命70歲,要長出兩倍還多。
夏米爾作為一個19歲的半身人,心智其實隻相當於人類13~14歲的小孩而已,赤裸裸的中二啊,聽風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
僅僅是因為彆人的一句諷刺,就把身邊的保鏢仆人全部開除,自己一個人玩獨立,搞得情況險死還生的,實在是……哎,隻能說,大家誰沒年輕過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劉陽才有機會占據了這具身體,繼承了夏米爾這個身份不是嘛。
想到這,夏米爾有些愣神,不知不覺手裡的茶已經涼了。
卡特嬸嬸坐在夏米爾的對麵,麵帶微笑注視著他,手指無意識的來回摩擦著她那顆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而在她的身後,夏米爾醒來時遇到的那個少女靜立在一旁,手背在身後,低著頭,不時偷看夏米爾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卡特嬸嬸,這次是我做錯了,謝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雖然不知道原本的夏米爾,對於這樣的結果,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但現在的夏米爾,還是坦誠的承認了錯誤。
卡特嬸嬸手上摩擦戒指的小動作一停,眼睛和嘴巴同時睜大,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大概是原本的夏米爾那中二的個性,即使犯了錯,也死犟著不肯承認,所以見到現在夏米爾如此坦誠的承認錯誤,才會小小的驚訝一下,這孩子突然長大了之類的感想吧。
卡特嬸嬸清了清嗓子,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坐正了一些,那看似結實的木椅,被她那沉重的體重壓迫得吱呀直響,夏米爾甚至懷疑,那椅子是否會在下一刻,突然碎成一地的木片。
“不過是遣散一群下人罷了,有什麼對錯的,隻要你下回對仆人不滿意的時候,提前告訴卡特嬸嬸一聲,嬸嬸保證給你招來一群更好的。”說到這裡,卡特嬸嬸下意識的撇了她身後那個少女一眼,然後又接著說:“可惡的是城裡的那些小毛賊,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可愛的小米身上,實在是該死。”
“小米你放心,我這次一定替你報仇,狠狠的給你出氣,看我不把這次打傷你的那幾個家夥抓起來,扒了他們的皮。”
說到這裡,卡特嬸嬸那白嫩肥碩的大手,狠狠的錘在了麵前的桌子上,那看似堅固的圓木桌,瞬間便碎成了好幾塊。
“卡特嬸嬸,你也不用那麼生氣,你看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嘛。”
夏米爾看卡特嬸嬸如此暴力舉動,連忙出言安慰眼前這位野蠻大媽。
在夏米爾心中擔心的問題是,僅僅是揮揮手就把桌子砸碎的家夥,如果真生氣了,那還不得將整棟樓推平啊,到時候我住哪啊!
“小米,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心軟,但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殺幾個,要不然,誰都當我們黑玫瑰商會是好惹的了。”
科特嬸嬸臉上又恢複了溫和笑容,但當她說出那個殺字時,可半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算了,反正這又不關我的事,她愛乾嘛乾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