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宋軒注視她的時候,她就察覺了,隻是她想看看宋軒想要做什麼罷了。她雖然不是情場老手,但是男人眼中看女人時的那一種火花,她不傻,當然能夠分辨。
她能夠感覺宋軒離她越來越近,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她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宋軒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你……你醒了。”宋軒從容的收回了手,即便這樣,再從容的麵容還是遮掩不了亂了步調的心跳。
溪夢落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坐直了身子,道:“你怎麼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咱們,也許久未見了。”
宋軒從善如流的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裡,就是想過來看看,怕以後……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沒想到,你是宰相的千金。”
說完,饒有深意的眸子望進了她的雙眼。
溪夢落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笑容淡淡的道:“以後不是不能相見,宋兄武功高強,你什麼時候想過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故意這麼說的,不然順著他?有些時候裝傻比明白一件事情的脈絡更能解決問題,即使不能解決,也是短暫的逃避。她已經配不上他,何苦再糾纏?
聽她這麼說,宋軒的眼神黯了黯,她這般沒有挑明,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他知道有些事情現在不追,到之後後悔莫及。
之前,是自己將她推得老遠,現在,自己卻隻能眼睜睜的望著她走向彆人的懷抱,高高在上。
“可是那個時候你不是現在的溪夢落,而是早已嫁做他人婦,還能如現在這般隨意自在?”在他心裡真正想說的是,現在他未娶她未嫁,一切還沒有成定數,等到她嫁去麟國的那一天,是否現在的這般靜謐時光也成了奢侈?
她能夠真的不顧一切,放下丐幫上下的一切?
溪夢落聞言,微微低下了頭,三千青絲隨著她的動作垂下,將她的麵容遮掩起來。她何嘗不知,嫁過去的生活會與現在徹底的不同,那裡有全新的人,全新的規矩,她不是完全的高高在上,她還要麵對自己討厭的人,她的心,並不會比彆人好過。
可是,她又能怎樣,反抗?然後鬨得全家雞犬不寧?有誰會想要真正聽她說一句自己的心聲,到底願不願意嫁,想不想嫁?
在大多數人眼中,她有彆人所沒有的機遇與幸福,能夠嫁入麟國成為一國之母,已是無上榮光。
“人的一輩子,總會有取舍的東西。而有機會做決定的人是幸福的,夢國的女子,有幾個人是能夠做主自己的婚姻大事,更何況……”
後麵的話,她不說她知道他會明白知曉。她從不懷疑他是個睿智的男子,也同樣是一個優秀的男子。隻可惜,她已配不上他。
她不是一味承受的性格,若是……她可以違抗皇命,她可以不顧一切生死相依,她可以拋下一切。但是,她早已過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看透了世間冷暖哪有真情。
他是華山派的大弟子,將來或許還要繼承掌門人之位。他的喜歡,明白頓悟的太晚,所以隻有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彆人。
武林大會之後,他解決了手頭之事,回過頭去找她的時候,她卻被趕出了丐幫。自己找了她許久,也沒有結果。
“隻要你想,我可以幫你……”思緒混亂間,他突然脫口而出這句話,他想自己是不是瘋了,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溪夢落猛的抬頭,正視宋軒,她看的出他眼裡的誠懇,她也願意相信,她這次點頭,他會義無反顧的帶著她逃亡天涯海角,可是之後呢?每天躲躲藏藏,總會有厭倦的一天,然後厭棄。
她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美好的男子,到最後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毀了他的將來。
“我會遵照皇上的意思嫁過去,好好的當麟國王後。”加重了好好二字的讀音,像是為了提醒自己。
“……”宋軒沒有說話,隻是眼中掩飾不了的心痛,他知道她曾對自己的心思不假,可是現在的她同樣的決絕。
她知道皇宮內院,不會隻有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有許多妃嬪貴妃,自己不過是身份比之尊貴一些罷了,以後的日子,她要求的不多。
睚眥必報雖然有些計較,但是,古人不是常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況且,對於夢溪落,無愛哪裡會在意,就算他後宮佳麗三千,與她來說,並覺得有多少情感糾葛,不過是那麼多人在偌大的後宮礙眼罷了。
“有什麼所謂?”她反問道,她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女子,一旦嫁出去,全身心的就是為了一個男人,逐漸失去自我。
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她需要的隻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在哪裡其實也沒有多少所謂。
人死如燈滅,她沒有心,隻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靈魂。當她心死的那一天,當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的那一天,但是自己卻不能說。
這番話若是從一個曾經受傷很深的女子口中說出來,宋軒不會覺得詫異。可是,這句話是從夢溪落口中說出來,不由不讓他覺得奇怪。
他記憶中的女子,應該是活潑開朗,對著一切有自己的想法,對生活是充滿憧憬和期待的,並不是像這樣,有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他想要說幾句給予安慰,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如果自己的三言兩語能夠改變如今的決定,或許還能夠夠得著幾分安慰。
“如果你願意,我今天說的話,對你而言,一輩子都當真。隻要有一天,你想要離開,我定毫不猶豫的帶你走。”宋軒清澈的眸子裡暗藏著太多的東西,那些隱晦的,那些想要表達的,交織在一起。
他知道老天曾經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夠這般的站在她的麵前,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一輩子因著一個男人鬱鬱寡歡,鬱鬱而終。
幸福從一開始給人太多的幻覺,一旦衰敗,能夠承受得住的人,能有幾個。
原以為他這一輩子,可能不會遇上一個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麼,他也想隻娶一個妻子,與她相伴到老,即使沒有愛,但是有承諾。而現在,他要將這個唯一的承諾給付與眼前這個眉眼透徹的女子,這個第一個讓自己感覺與眾不同的女子。
或許他的想法有些衝動,但是人生,若一直清醒下去,在一路走來的過程中,不是會丟失太多。
“為什麼要這麼承諾?宋軒從來一諾千金。”夢溪落反問道,在她的眼中,她不值得一個男人這般與之饋贈。她已經沒有資格,失去了便是永久。
幾次,他想脫口而出對她的感覺,但是,他不能說。他不願意增加她的思想負擔,他想給她自由選擇的機會,在強權麵前的屈服,在他麵前可以毫無顧忌,給她想要的。
“我隻是想著,彆人或許不知道夢落,但是在下卻是知之甚深。不想這樣一位坦蕩女子被婚姻所束縛,我看得出,即使你答應了和親,心裡怕也是不甘的。況且,人生難得幾次肆意瘋狂,你怎麼看?”
夢溪落深深的看了一眼宋軒,不知什麼時候,他有這種想法了?細一想,便知道他的用意,她隻有感激,彆無其他回應,如果沒有與李旭那一段生不如死的生活,沒有那一段昏天暗地的日子,宋軒這句話,會值得她用一生去換。
如果失去是苦,你怕不怕付出?如果迷亂是苦,你會不會選擇結束?如果追求是苦,你會不會選擇執迷不悟? 如果分離是苦,你要向誰傾訴?有一種愛,明明是深愛,卻說不出來。有一種愛,明明想放手,卻無法離棄。
有一種愛,明知是煎熬,卻又躲不開。有一種愛,明知無前路,心卻早已收不回來。
他能用以後做賭注的瘋狂,她還有後顧之憂,有自己的苦衷,不能那般的瀟灑離去,道:“你的心意,夢落心領了,若真是有那麼一天,那隻能說是定數。夢落並不想連累宋兄。”
青雲淡墨,歲月繾綣。當年華消逝,或許,還會有人記得在這個季節的葡萄藤架下,誰對誰許下的諾言,風吹散了大地雲煙,吹散不了飄蕩在空中的蕩氣回腸。
話說溪家一門出了一位王後,可以說是滿門榮耀。隻是這門榮耀有的人擔當的毫無愧意,甚至沾沾自喜,隻是苦了有些人的心願終於達成,卻免不了的提心吊膽。
溪府
在外晃悠了一天的溪夢落,帶著小青打道回府,卻不料在半路上碰上了不知是賞月還是故意在那裡與之偶遇的溪清明。
“你這麼好興致,這待嫁的人不是應該每天呆在家裡,準備婚嫁的事宜,怎的,你倒好,反而每天在外麵拋頭露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溪清明的女兒不甘寂寞,還在外麵招蜂引蝶呢~!”溪清明說話毫不客氣。
溪夢落聽到他這樣說自己,心中有些憤懣。自己以前的生活,比之這裡,不知自由自在多少倍,是他自己將她捆綁在這裡,現在,難道要她成為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
可是,在這樣一個多年以來養精蓄銳蟄伏的人麵前來說,雖然達成所願,但這個女兒卻不是自己了解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掌控,這樣的試探,還是必要的。
溪夢落原不想與他有過多的糾纏,畢竟,她才剛剛認祖歸宗,對於給了自己身份的名義上的爹,她沒有從小的親情,但是,原以為自己能夠從中得到些許,沒想到,倒是自己奢望了。
但是,顯然聰明的女人有時候也會犯糊塗。
“老爺,您這是做什麼?小姐才回來,您……”溪夢落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小青早已看不過去了,走上前護著主子道。
“你一個小小的丫鬟,主子沒有說話,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來人,掌嘴!”溪清明好歹是一家之主,一個小小的丫鬟能與自己頂嘴,哪有不想殺雞儆猴,樹一樹威風。
跟著溪清明的小廝阿萊平時也跟著主子後麵,按著主子的一言一行,為人也甚是低調,這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自己成逞威風的機會,怎麼能不好好把握。
他抬眼看了眼溪清明,見他示意,揚起手,巴掌就要落下。
溪夢落之前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她沒想到溪清明鐵了心在自己麵前逞威,抬手剛好將那一巴掌在空中截住,饒有力道的控製住他的手腕,狠狠的往下麵一甩,道:“什麼時候溪府的狗奴才一個個膽子這個大了,連本小姐都不放在眼裡了?”說罷,目光如刀片冷颼颼的望過去,嚇得阿萊一哆嗦。
覺得自己的威懾達到了震懾的作用,才移開了眼,看向溪清明道:“怎麼,女兒好歹是爹爹的女兒,馬上就要成為麟國王後了,爹爹若是看不慣女兒,當初不將女兒接回來便是,不用這般作態!”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必定是有根可循。溪清明見她這麼說,反而笑了起來,道:“不愧是我溪清明的女兒,有膽識,有魄力!”
這時,溪夢落才知,這是溪清明對她的試探,便順著他的台階下,道:“女兒剛才在爹爹麵前多有冒犯,還望爹爹不要計較。”
思及此,她便好過起來,軟了言語,道:“爹爹不生氣,隻不過不過是幫你教訓身邊不懂事的奴才罷了。過不了多久,嫁娶的儀仗隊就要啟程,若是你身邊跟著這樣一個不識好歹,尊卑不分的丫頭,到時候在宮裡做起事來束手束腳,怕是會連累了你。”
“這個爹爹就不用操心了,這個丫鬟是爹爹賞的,女兒很是喜歡。至於調教,女兒之後會注意的。”說罷,惡狠狠的盯著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的阿萊。
小青雖然隻是個丫頭,但是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溪清明這般,不過是為了助長一下自己的威風。讓自己明白,她現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隻是,在這個時候他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想要樹立自己的威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況且,在她這裡想來一個下馬威,更是錯中之錯。在溪家,她不過是個過客,之後便也不會有瓜葛。
“小姐教訓的是,奴才剛才腦袋一時迷糊,失了分寸,還望小姐不要見怪。”說罷,跪下了身子。
溪夢落見此,也不想多與他計較,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若是讓我再看到你在本小姐這裡狐假虎威,下次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話一說完,和這樣的人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憋得慌,帶著小青離去。
溪清明見人離去,才收回眼光,見阿萊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不由罵道:“沒用的東西,這樣就被她嚇到,傳出去,還不是丟的我的臉麵!”
阿萊被罵,默不作聲。他知道老爺不過就是借口生氣罷了,自己試探小姐,偏偏要將他拉進來,冒犯了小姐,還是自己討的苦頭。
而溪清明見阿萊這般唯唯諾諾,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想起小青一個小小丫頭在府裡都要比他威風。
一陣清風吹過,吹淡了的是濃墨還是淡畫。清風寄話語,坐等堪彆離。
夢院
“小姐,您為何那般輕易的放過阿萊那個奴才?老爺那般,不過是想在大婚前,在您麵前成逞威風罷了,況且,您都快是王後,應該給他點威風瞧瞧才是。”小青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剛才若不是小姐反映快,她早就被欺負了去。
溪夢落見小青委屈的小模樣,道:“惡人自有惡人磨,小姐我今兒個不想和他計較,再過些日子,等到原形畢露的時候,就是他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時候。現在小懲大誡,若是還了過去,傳出去彆人不知道的,定會說小姐我沒有容人之量。”
雖然她不在乎被人的閒言碎語,但是能避則避,每一次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有更好的事情解決辦法,隻有傻子才會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小姐說的是,奴婢愚笨,這點還沒有想到~”小青若有所悟的說道,心思沉底,在小姐這裡,她又學到了不少東西。
“待人處事,多長幾個心眼,不要意氣用事,在宮裡,你會學到更多。”要說育人才的地方,這大方之家的後院與皇宮的後院都是一個絕佳的場所,從這裡麵走出來的人,不要說都是成精了的,但凡為人處世,比起那些外麵生存的,不知精了多少倍。
“奴婢跟在小姐身後一定好好學,不會丟了小姐的麵子,讓小姐難做。”她知道深宮內院的艱辛,小姐雖然嫁過去是麟國的王後,一舉一動被文武百官看在眼裡,有人歡喜,也有人想著從中抓取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