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偷襲成功,蘇曉蓓未及反應就被拖回了屋裡。
許晴斜著眼看蘇曉蓓,一臉不爽的說:“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離這個騙子遠點!”
蘇曉蓓小聲嘟囔著:“他不是騙子。”
“我看你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許晴又急又怒,指著茶幾上的一堆紙巾屍體說:“你看看,剛才還哭得那麼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就投懷送抱以身相許了!”
蘇曉蓓漲紅了臉分辨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們——”
許晴接著調侃道:“其實什麼?其實你們早就已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珠胎暗結私定終身了,是不是?”
蘇曉蓓被許晴連珠炮似地話逼得啞口無言,撲上前去伸手往許晴腋下撓:“讓你發壞,今天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許晴躲閃著,嘴裡不依不饒的繼續說:“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你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
這時,蘇曉蓓突然想起被關在門外的我,停止和許晴的打鬨,扭扭捏捏的打開門,探頭一看,卻隻有空蕩蕩的走廊。
此刻,我正雙手抄在口袋裡,吹著不成調子的口哨穿越擁擠的夜市,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與沙宣發廊旋轉的燈箱擦肩而過,大步邁過擺滿了閃著光跳著舞的玩具小攤。口哨聲在喧囂的市井聲中時斷時續,心情在絢爛的夜色中時沉時浮。
踏進家門,手機響了,蘇曉蓓發來短信:“葉雲飛,生日快樂!”
“謝謝,雪兒!”可以想象到蘇曉蓓看到這條短信恢複時的表情,一定是如我這般會心的微笑。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這一夜睡得出奇的踏實。
第二天,滿腦子全是蘇曉蓓。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打電話約蘇曉蓓吃飯。
蘇曉蓓帶著歉意的解釋,單位有個同事結婚請客。
我隻好獨自回到宿舍胡亂扒上幾口方便麵。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想起很久沒有聯係黑豬了。
電話打過去,沒有人接。
又過了幾分鐘,黑豬打回來了。
“啥事?”
“我陷進去了。”我語氣低沉。
“我擦,傳銷還是嫖娼被抓?”黑豬繼續調侃。
“滾,我戀愛了。”果然忽悠不了他。
“這麼快就煥發第二青春了?”黑豬嘿嘿的賤笑,“哪兒泡的妹子啊?”
“我說你丫就不能文明點?”
“哎呀呀,我沒聽錯吧,小丫挺還知道文明了?”黑豬尖著嗓子陰陽怪氣的說。
“彆把我跟你這樣的人渣敗類混為一談!”我心裡超級後悔給這個不靠譜的家夥打電話。
此時,手機顯示另一個電話接了進來,是蘇曉蓓。
我匆匆跟黑豬說了一句“拜拜”,就在他的罵聲中轉換了通話對象。
“你在哪兒?”電話那頭有點吵,摻雜著喧囂的車流聲。
“我在宿舍,你那邊結束了?”
“差不多了,我宣稱還有事就先溜了。”蘇曉蓓在那邊竊笑。
“哦,您老有什麼安排?”
“沒安排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蘇曉蓓不高興的問。
“哪能啊?我可是求之不得愛之心切,狠了又狠忍了又忍怕耽誤了您老的工作還是沒敢給你打!”我連連解釋。
“貧!”蘇曉蓓吃吃笑著,“你永遠都有理!”
這一通電話打了90分鐘。電話掛斷時已是淩晨一點鐘了。我揉著隱隱作痛的肩膀給蘇曉蓓補發了一條短信:“丫頭,哥已經十年沒有給異性打過如此之長時間的電話了,晚安!”
一會兒收到回複:“好啊,原來在十年前就曾經給小女生打過通宵的電話了!你這個敗類!”
我看了之後差點吐血,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夜深了,輾轉中,身邊的場景一變再變,最終定格在了大二的那個夏天。
迎接新生永遠是大學開學時最重要的任務,也是那些西裝筆挺的學生會乾部們吆五喝六裝酷裝成熟勾搭學妹們的好日子。
我恰好是其中一員,不過隻有埋頭乾活受人指使的份兒。
我心不在焉的低頭收著報道表,眼光卻瞄著坐在左前方的周茗。
此時我剛好體驗過被分手的感覺,起因是暑假裡本想扮深沉冷酷的幾條短信,讓周茗誤以為我在逢場作戲欺騙未成年少女的感情,結果送了我分手兩個大字。
起初我沒當真,甚至打著戲謔的心情來看待這次鬨彆扭。
見麵後周茗完全一副陌生人的表現讓我慌了手腳。
各種道歉、解釋、殷勤均不奏效,隻好放血許諾下多頓大餐出動她室友幫我做了兩天工作。
周茗終於同意給我最後一次解釋機會。
時間就定在今天的迎新工作完畢後,地點為東西校之間的彩虹橋上。
我幾乎把下半輩子的說話權利都用光了。
她始終表情沉靜一語不發。
最終我歎了口氣,打算放棄。
這時她突然蹲下身默不作聲,眉頭緊緊湊到一起。
我不停的道歉,以為是哪句話說錯了。
她咬著嘴唇,汗珠順著那張清秀的臉龐滴下來,擠出一個字:“疼。”
我慌了神:“我們馬上去校醫院!”
她低頭不語,隻是搖頭。
“我去拿止疼藥和熱水,你在這裡等我!”
依舊搖頭。
看著她因痛楚而變得蒼白的臉,我打電話給手下的幾個乾事:“你們誰有自行車?馬上給我送到東校區的橋這來!什麼事?不用管,抓緊時間過來!”
幾分鐘後,一個平時表現積極的手下把自行車騎來了。我顧不上說感激的話,把周茗扶上了那輛快要散架的破車,使出渾身解數登上那座據稱全長三公裡的橋,邊騎邊罵娘。
不知是哪個狗日的設計師,不但把坡度搞得這麼大,還設置了那麼多減速帶!
校診所的大夫開了幾片藥,囑咐周茗明天過來打點滴。
周茗把藥吃下去後臉色逐漸恢複了正常。
我的心跳也開始回歸正常頻率。
周茗展顏一笑:“謝謝你,討厭鬼!”
一切已經不用解釋,最後的三個字完美的詮釋了一切。
送她回宿舍後,人雖然分開了,電話卻一直沒斷。
一個半小時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她才掛掉電話上床休息。
那是我們兩人之間僅有的一次長時間的通話。以後似乎再也沒有超過半小時的通話了。每次通話時間越來越短,通話內容也越來越少,最後終於實現了零通話。
不知道最近周茗過得怎麼樣了?我歎口氣翻了個身,把被子裹緊,抵禦著黑暗裡無處不在的思念的侵蝕。
白天總是那麼平淡無奇。
永遠不會結束的工作總結,滿紙扯淡空話的彙報材料,構成了這段時間我的主要工作。每天不但要完成各個領導攤派的一摞材料,還要忍受主任那鬨街潑婦般喋喋不休的訓導,然後再一次次的按照他的高見,把改動的標點,隻是標點,重新返工修改。
下班時間,我幾乎是伴著秒針走過12這個數字的同時踏出值班室,一路上狼奔鼠竄雞飛狗跳的跑到門口。
蘇曉蓓已經等在那裡。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氣喘籲籲地說。
蘇曉蓓輕笑不語,反而問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回味的說:“黎明的風景蠻不錯,特彆是日出時分。”
蘇曉蓓不解的看著我。
“隻有醒著的人才能看到日出,不是嗎?”我促狹的衝著她擠眉弄眼。
蘇曉蓓頓時了然,故作深沉的附和:“風景確實不錯!”
我倆相顧一笑。
正走著,一輛屁股後麵貼著“BMW”標誌的藍色轎車騷包的開著巨大的音響飛馳而過,帶著一條由凋零枯葉組成的風卷起來。
車駛過時驟然減速,刺耳的刹車聲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打開的車門中走出的那個人——胡文輝。
這小子,竟然開這麼好的車!一瞬間,我充分體會到了羨慕嫉妒恨的感覺。
胡文輝笑著跟蘇曉蓓打招呼,那表情在我看來是說不出的猥瑣。
“小蓓,上哪兒去?我送你。”胡文輝站在車旁,一手扶著那亮的能照出人影的車門,一手掐在腰間。那姿勢在我看來是說不出的騷包。
“不用了,謝謝。”蘇曉蓓微笑著回答。
我在一旁尷尬的無地自容。
“長河公園新開了一家咖啡廳,晚上一起去嘗嘗怎麼樣?”胡文輝不依不饒繼續進攻。
蘇曉蓓收起笑臉,冷冷的說:“我沒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再見!”
胡文輝討了個沒趣,隻好轉身上車絕塵而去。
“長河公園新開了家咖啡廳,咱去嘗嘗?”蘇曉蓓轉身興奮地問我。
我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解脫出來。
蘇曉蓓一拽我,說:“發什麼呆呢,我請你!”
我撓著頭說:“這個不好吧,怎麼能讓你破費?走!”
紳士風度什麼的一向與我無緣。
蘇曉蓓把與胡文輝相識的過程告訴了我。十一假期她去親戚家串門,沒想到熱心的親戚悄悄把胡文輝叫去,擅自安排了一場相親。蘇曉蓓出於禮貌跟胡文輝聊了幾句,不經意間得到了“真相”,才戳破了我的麵具。
這次相親的附贈品就是胡文輝對蘇曉蓓的念念不忘和糾纏不休。
胡文輝一次次恬不知恥的無視蘇曉蓓的冷漠,時不時的通過各種途徑製造不經意間的巧合。
說到這,她撇撇嘴,做出一個非常老於世故的表情:“那家夥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我饒有興趣地問:“此話怎講?”
“彆忘了,姐可是學心理學的,誰能騙得了我!”小丫頭得意的昂起了頭。
我小聲嘀咕:“還不是讓我蒙的一愣一愣的——哇啊。”腰間一疼,被蘇曉蓓的芊芊玉手狠狠扭了一把。
身後的林蔭小路灑滿了蘇曉蓓銀鈴般得意的笑聲。
深秋的夕陽把流雲染上一層淡淡的暈紅,我們沿著河邊淺草中的小徑,輕輕的踏著石階上的落葉,生怕破壞了眼前這份如詩如畫般的美景。
蘇曉蓓注視著漫天雲霞,停下腳步說:“有句話你聽說過嗎?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人生既無意義又無價值。”
“好像是季羨林老先生說的吧。”還好我學識淵博。
她指著遠處落幕的夕陽:“每天的夕陽在我們看來都是相似的,24小時1440分鐘86400秒就在這種不經意間的相似中流逝了。”話裡不無失落。
我搖搖頭,不以為然:“這個問題上升到哲學層麵可以延伸為另外兩個彼此對立的命題,是英雄創造了曆史,還是人民創造了曆史?”
她疑惑的衝我眨了眨眼睛,等待我的下文。
我清了清嗓子:“有這樣兩則概念你聽說過沒?一隻巴拿馬河畔的蝴蝶扇動了下翅膀可能會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州掀起一場颶風——”
“蝴蝶效應,我當然聽過。”
“另外一個,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之間可以通過10個人聯係到。”
“是6個人。”一板一眼的給我糾正。
我眉毛一挑:“彆打岔!舉個例子說吧,假如明年的美國大選,你跟兩個候選人在此之前完全沒有關係,是吧?”
“廢話,有關係的話我還會在這裡陪你曬太陽嗎?”
“那麼,六人定律就適合了。如果下一刻你突然掉到河裡溺水身亡了,所產生的蝴蝶效應經過六個人的傳播,中間通過加強或者削弱傳導至某個總統候選人身邊,意外造成他在家中吃魚時卡到喉嚨,導致心臟病發作見上帝了,最終大選時出現一邊倒的結局。於是,你創造了美國曆史。”
她對我的話嗤之以鼻:“謬論!大選就在後天啊,所謂的傳導還要經過六個人的傳遞,飛越東西半球,橫跨太平洋,其中耗費的時間遠遠不止三天吧!”
我從路邊撿起一塊石子,扔向河中。“咕咚”一聲,石子被河水吞沒。
我示意蘇曉蓓注意河麵。一連串的漣漪在河上擴散,隨波蕩漾。
“明白了嗎?傳遞不是單向的,而是就像你墜河後的漣漪,波及範圍越來越廣。所以,時間和路徑完全不是問題,也許在第一個節點就能直達最後的終點。”
蘇曉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儘情的崇拜我吧,哈哈。”我雙手掐腰囂張的大笑。
蘇曉蓓幽幽的說:“我正考慮是否應該把你扔下河去檢驗一下這個歪理邪說的正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