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什麼,雲之姚還真是個細心的人。很少有人在我姨媽來臨時這樣關心我,好像那是一件特丟臉的事。
“要不你先回學校吧,我一個人可以回去的。”我開口說道。
“我有說要送你回家麼?我隻不過是和你順路罷了,再說既然我都把你從學校拐出來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我不再說話,直接跳上了他車子的後座。
一路上我都忘記自己的衣服是臟的,我認為我有必要幫他把車子洗洗。
事實上,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掉。
“蔚藍,你最近吃了什麼,好像胖了不少。”
“什麼啊?我已經很瘦了拜托。”
“現在是瘦了,可以前你卻是個胖妞。”
“雲之姚,少跟我提以前,以前已經是過去式了。
”你還記得我們過去在一起的日子麼?”
“大概記不住了。我隻記得我跟雕木哥以前的日子,他快回來了,你們可以認識一下彼此。那麼,你便會發現雕木哥是一個多麼帥氣多麼酷的人,他是我見過最個性的男生。”
“哦。”
“雕木哥的眼睛特彆漂亮,好像會說話一樣,每次他不想說話的時候我們都可以特默契地用眼神交流。”
“這樣啊!”
“還不止這些,雕木哥抽煙時特彆帥,他隻抽黃鶴樓。有一次他和彆人打架,被人捅了一刀,但很快就好了。他說一點兒都不疼。”
“嗬嗬。”
“你一定聽說過他吧,在我心裡,雕木哥就是我學習的榜樣。
“你的意思說你現在變成一個樣子都是因為他麼?”
“哪個樣子?我現在很好,隻不過是愛玩一點兒罷了,這樣,我們才配不是麼?”
“嗯。聽說他快出獄了?”
是,還有3天,到時候我會去接他。”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麼?”
“當然不需要,雕木哥會誤會的。況且你也不想當電燈泡吧。”
“唔。我覺得每次一提到雕木,你好像變得格外少女。”
…
一路上,我和雲之姚說了很多,我實在壓抑不了誇獎我親愛的雕木的心情,還有3天,我們就會見麵。
我相信,現在的我他會喜歡。
事實上,雲之姚的家住在後山上,和我家不是很遠,不過他得繞道離開,因為我不希望彆人懷疑我們的關係。
所以,當距離我家還有100米左右時,我們變分道揚鑣了。
我的家是個平樓房,是很早以前爸爸媽媽蓋的,現在就我一個人住,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孤獨,我習慣並喜歡一個人的生活。
不知道他們和弟弟在海南怎樣了?他們會不會想我?3歲的小弟弟會不會喊“姐姐”?他們給我打錢的時候有沒有又在罵我?
這些我都很想知道,但我並不知道。
我每次給初曉和西橋打電話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去看我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它們如同靜靜地躺在我的手機通訊錄裡,從未有過大的動靜。
我還是恨他們的,這個事實無法改變。
我走到家門口時,愣住了。
你會想到我看到誰了麼?
是雕木,是我日思夜想的雕木哥。
我們相隔很遠,我看到他時他蹲在我家門口,旁邊放著幾個大袋子。
“雕木哥…”我的聲音很大,可能是我太激動了,我的一邊臉已經濕透了。
我衝了過去。
他站起來,我又愣住了。
這是我親愛的雕木哥麼?他曾經那雙漂亮的眼睛哪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滄桑的瞳孔,就那樣盯著我看,我覺得頭皮發麻。
他從前染的紅毛也不見了,現在他剃著短短的平頭,是正常的黑色。
他從前喜歡穿一身黑到處招搖,我怎麼又看到他有點兒膽怯的身軀?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我的雕木哥…
“你是蔚藍?”他開口,聲音有點兒老成,我點頭,眼眶熱熱的。
“雕木哥,你怎麼了?”我唐突的話語令我下一秒便後悔了,我怎麼可以這麼質問他呢。
“我病了。”
他冷冷的聲音回蕩在我耳邊,如同穿透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
然後,頂著雞窩一樣的頭發,踏著8厘米的高跟的我,在他不可思議的目光下,打開了大門,幫他把行李拿了進去。
我在想,如果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那麼我還可以帶著期待等待蹲大牢的雕木。
雕木說他其實在騙我,他並不是因為表現良好才被提前釋放出來的,他得了病,肝癌晚期。
他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說,他一生注定這樣了。
不過是兩年的時間,雕木哥怎麼會得這樣的病,老天怎會如此殘忍!
我看著雕木蒼白瘦削的臉,再次熱淚盈眶。
我抱住他,喃喃道“雕木哥,彆怕,咱要好好治病,我會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他笑笑,“傻姑娘,雕木哥不值得你牽掛。”
我看著蔚藍的天空,發瘋似得拽著自己酒紅色的頭發,我是個壞女孩,雕木是個壞男孩,我們是不是可以長相廝守了。
我再次會想起我們曾經的快樂時光,我怎麼能夠把眼前這個深沉的男人同曾經那個叛逆不羈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我從來都不信命的,從來不,可是現在怎麼動搖了。
一夜繁華,良辰美景,會不會如煙花一樣轉瞬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的心一陣疼痛。
那一年,我19,雕木不過20。
時間是毒藥,可我卻心甘情願受折磨。
雕木說,他來隻是和我道彆。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我多想問他一句,雕木哥,你曾經說過的話還算數麼?
是啊,雕木說他會永遠保護我的,他會給我一個未來。
那天我們坐在外麵聊了很久。
他像小時候一樣摸著我的腦袋,說我越變越笨。
我有點兒不習慣地退後,我真得沒辦法將眼前這個看起來蒼白無力的男孩同20歲的雕木聯係起來。
“這段時間我可能不會來看你了,我要治病。如果以後我活著回來…”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卻那麼清晰,像從前一樣。
我靠近他,打斷他的話,伸手搖他的胳膊。
我做不到,真得做不到去放開他。
“雕木哥,讓我去陪你好不好?我會很聽話,我再也不燙頭發了,我會把我所有的化妝品都賣掉,我們一起掙錢給你治病。然後,我們說好要一起全球旅行的,你忘了麼?”我知道我很激動,但我就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傷感,他會離開我。
“那時就當作是我們太年輕好不好?對不起,我給不起你要的未來。”雕木低下頭,又問,“有煙麼?”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是雕木最愛的黃鶴樓,我怔怔看著他,“不,除了你沒人可以給我快樂。你知道麼,為了跟上你的步伐,我變得很壞很壞,沒人要這麼壞的女孩。”所以,你要負責你知道麼?我咬住嘴唇,口中彌漫著鮮血的味道。
雕木打開那包黃鶴樓,手指靈巧地抽出一支煙,我遞給他打火機,自己也抽出一根煙。
他還和以前一樣,抽煙的姿勢是如此帥氣,我模仿他卻總也學不出那種感覺。
煙霧嫋嫋。“女孩子不要抽煙,知道麼?”
“不,我偏要抽!”我把他指間的煙搶過來,直接就放進嘴裡。
我把自己那支遞給他。
他搖頭,“蔚藍,我們回不到從前了,你應該很清楚。我有病。”
嗬嗬,有病,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我心疼你啊。
“雕木,不要泄氣好不好?我不上學了,我可以掙錢給你治病的。”我感覺眼睛很疼很疼。
我在懷念,那個叛逆的男孩總是耍帥的男孩哪裡去了?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雕木哥…”我弱弱地喊了一聲,我在乞求。
我突然想起那首哥,那首《請安靜地忘記我》。
離開你不是我選擇
丟下你我怎麼舍得
那些安靜的話我說過
卻注定要分手
分開是逼不得已的
我還欠你一世溫柔
那些愛情的話我說過
卻注定要分手
當你知道時間不多的時候
就計劃著如何讓我離開你
知道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樣
不想你的回憶因我而悲傷
…
這麼狗血的劇情居然被我遇見。
這一生我注定坎坷。
“你好好上學…”
“我不要聽不要聽,你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我癱軟在地上,雕木哥從未有過的認真向我坦白了一切。
我們說過一生要相依為命的。
你絕對不可以先離開我,哪怕你隻當我是個妹妹。
那個下午,我和雕木靜靜坐了一下午。
後來,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醫院。
眼前的人不是雕木,而是雲之姚。
“我是在做夢對不對?我就說嘛,雕木哥怎麼可以患癌症…”我聞著四周濃濃的藥水味兒,我點想吐。
“那不是夢,雕木剛走。”他眯眼,“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明明那個來了,還那麼激動。”
我哪裡有心情解釋,我的這點兒小毛病算什麼,可是心裡的痛誰又懂?
雕木哥,雕木哥,我想我們有開始沒結局,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在我吵鬨聲中,我順利出院。
本來就沒什麼大事,隻是醫院的護士太大提小做而已。
“雕木哥去哪裡了?”我坐在雲之姚的車上問道。
雕木哥從小就沒什麼親人,現在又得了重病,我真的很擔心他。
如果他真的走了,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雕木他去北京的醫院治療去了。如果不想給他負擔,你最好乖乖呆在這裡。”
“雲之姚,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我說過多少遍,我的事根本不用你來管。”我的語氣相當淡定,我沒有那麼多力氣和他吵來吵去。
“我也不想管你,不要丈著我曾經喜歡你就為所欲為。如果不是雕木走時吩咐我照顧你,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讓我管。”
然後,我就哭了。
我以為雲之姚是真心對我的,原來他也是如此。
這世界就是這麼假,假得離譜。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原來都是假的,嗬嗬,裝得很辛苦吧。”我從他的車上跳了下來,我何必這樣做賤自己呢。
我抬頭看天空,我小聲對自己說。
蔚藍,彆哭,流淚的眼睛看不到太陽的。
接著,我的腳就扭傷了。
這點兒痛算得了什麼,哪裡比得上心痛的滋味呢。
“蔚藍,我剛才有點兒衝動,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雲之姚摔了車子,向我跑來。
他的焦急他的心疼,大概都是裝出來的吧,或者是太同情我了。
“滾,我不想看到你。你們沒一人是愛我的。”我咆哮著,不禁苦笑,我的父母都不愛我,何必強求其他人愛我。
隻會越來越累。
累到無法呼吸,直到生命終結。